第十一章 特殊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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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十一个小伙子、十三个闺女和他们的父母亲，还有村里平常说媒的三个红娘、两个月老，都被叫到村公所。

    老持客把村公所的意思给大家说了后，又板着脸强调：“这可是硬任务，是咱皂角岭根据地发展壮大的百年大计，你们必须要完成！”

    大家听着老持客把娶媳妇、招女婿、生娃子当作硬任务安排，都觉得很好笑，但看到坐在旁边的大掌柜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看到游击队长吴二柱、副队长吴强娃和副村长李青兰与自己一样，都在认真听老持客讲话，也就不敢笑了。

    第二天，芍叶领着红娘，老持客领着月老，都穿得新新的，分头到各村为皂角岭的小伙子、大闺女找对象。

    红娘和月老们都没有想到，这次他们说媒竟这么顺当。

    以前皂角岭小伙子说媳妇是个大难题。难就难在地势偏僻，更难在十里盘蛇路。有四句顺口溜：

    盘蛇路真难走，

    吓得姑娘皱眉头。

    任凭媒婆巧舌头，

    丈母娘反悔直摇头。

    这次却大不一样，外村的闺女们听说皂角岭小伙子要找对象，外村的小伙子听说皂角岭的闺女要招女婿，待不到皂角岭红娘、月老搭桥牵线，自己反托媒人到皂角岭提亲。一个月内，竟有二十五个闺女主动来到皂角岭相亲，二十一个小伙子争着到皂角岭当上门女婿。

    一九七五年的七月初七，晚上。淡淡的月光笼罩着静谧的皂角岭，星光灿烂的银河喃喃地讲述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千岁皂角树的月影下，我从李贵生局长点烟时划着的火柴光亮里，看到了他处于甜蜜回忆中的笑颜。我好奇地问：“李局长，咱皂角岭山高路远，怎么能有那么多姑娘想嫁到咱村，有那么多小伙子想入赘到咱村？如今咱们村的路比那时强多啦，盘蛇路也拓宽了，现在找个媳妇都难啊！”

    李局长沉痛地说：“那是非常特殊的时期出现的非常特殊的现象。那个时候在沦陷区，日本鬼子不论在什么地方碰上中国女人，想糟蹋你就糟蹋你，被糟蹋的姑娘就很难嫁人了。护掌镇三里庄村，有个姑娘叫杜小菊，模样在几个村都出了名，日本鬼子来之前，上门提亲的把门槛都快踢塌了。姑娘被鬼子轮jian后，已经定亲的那一家就退了亲。更糟糕的是，那姑娘竟怀孕了，你想想，她还怎么活？后来就吊死在村外的一棵杏树上。沦陷区的中国妇女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嫁到皂角岭，起码有了安全感。我的老伴，就是在那个特殊时期嫁给我的。我们结婚后，她眉开眼笑地说，皂角岭与她娘家相比，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能嫁到皂角岭是她的福分。

    “你问，为啥想入赘到皂角岭的小伙子也那么多？我给你说，那个时候，比皂角岭穷的地方还很多，山区找不下媳妇的小伙子也很多，皂角岭虽然偏僻，但并不怎么贫穷，又是当时全县仅有的一块根据地，想当皂角岭上门女婿的多着哩！”

    我又问：“应聘的人，比实际需要的人超出了那么多，后来是如何配对的？”

    李局长说：“这确实是个难题。大掌柜对这件事特别负责，老持客和青兰、芍叶尽心尽力。张向光书记对这件新鲜事也高度重视，要求游击队政委于婷全程参与，一定要把皂角岭村选媳妇、选女婿工作搞得善始善终。最后，所确定的各对配偶，还是比较称心的。这在当时，已经相当进步了。那时候农村的男婚女嫁，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之前，有的男女双方都没见过面，掀开红盖头后才看到对方的面容。我们那时，在村公所和妇救会的精心安排下，男女双方都见了面，交了心。当然，结婚后，不可避免会出现双方性格不合、爱好不同等小问题，但由于当时处于残酷的战争年代，夫妻双方都将主要精力放在抗战上，家庭生活处于很次要的位置，那些性格、爱好的不同，很难造成夫妻关系的裂痕。我们那一批结婚的二十多对夫妻，很快便上升为同志关系、战友关系。小姜啊，我们那时的夫妻感情，可真是在战争中结合，又经过战火锤炼，感情牢着哩！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哪里知道呀！”

    说到这里，李局长竟有些自豪起来，呵呵呵笑着说：“还有更离奇的呢！各对夫妻基本配好后，从县城来了个女学生，是从太原师范毕业的，非要嫁到皂角岭不行。那个年代，下沅县在太原上学的能有几个？那个女学生模样又特别好，谁能想到她非要嫁到我们这个深山小村！我一说这个女学生的名字，你可能也知道，她现在是咱地区的一位县级领导，讲话水平在全区是出了名的！”

    我一惊，疑惑地问：“难道是咱地区妇联的苍主任？”

    李局长说：“对，就是她！”

    地区妇联的苍淑贞主任，我听过她的一次讲话。讲到激动时，便站起来，打着手势，慷慨激昂，出语惊人，并很有文采，我听到下面几个公社干部在悄悄议论，苍主任讲话比地区专员还有水平。真想不到，她竟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投奔到皂角岭当媳妇的。这使我更有兴趣听李局长讲述那娶媳妇招女婿的奇特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