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收争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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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八年六月十七日上午，中共玉栋特委在玉栋城禹南路惠风酒店召开了紧急会议。酒店老板杜静宇是一九二九年入党的老党员，酒店员工中有五名党员，酒店内外各安排着高度警觉的“眼睛”。在鬼影幢幢阴森恐怖的玉栋城里，这个酒店是个可靠的红色堡垒。参加会议的各县县高官，于九点前陆续来到酒店一楼最西边的惠翠阁。惠翠阁地下有秘密通道，危急情况下，与会人员可从秘密通道安全撤离。

    与会人员围着一张圆形餐桌坐定后，特高官丁绍康站起来说：“同志们，现在开会吧！”他的声调立刻严肃起来，“前天接到上级通知，要求我们进一步发动群众，破坏日军的山区‘征粮’计划。据内线报告，日寇华北方面军要求玉栋驻军征粮六百万斤。现在，他们在平川已‘征’到三百多万斤。同志们啊，三百多万斤，这是个多么惊人的数字啊！现在，我们的老百姓吃不饱，八路军吃糠咽菜，国军的给养也赶不上，玉栋却把三百多万斤的小麦供给了日军！

    “大家知道这三百多万斤的粮食运到哪里去了吗？运到了中日正在进行的武汉会战的日军营地。武汉会战，是关系到抗日战争能否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相持的至关重要的战役。我国军队也急需粮食支持。可是，我们玉栋的三百多万斤的小麦却支持了日军！这真是个大悲剧！这个悲剧的形成，与我们没有大力开展武装斗争，破坏日军的‘征粮’也有关系。现在我向大家检讨，我对在敌后组织武装力量确实领导不力。”

    丁绍康面色沉重地向与会同志深深鞠了一躬。大家都面有愧色。丁绍康继续说：“今天，我要表扬一下岩壁县委！岩壁县组织了两支游击队，平川‘征粮’期间，开展游击战十二次，击毙‘征粮’鬼子三十八人，老百姓也采取各种办法抵制交粮。日军本来计划在岩壁县平川‘征粮’五十万斤，结果只‘征’了二十多万斤。各县都要向岩壁县委学习！

    “同志们，日本国土狭小，资源贫乏，很难支撑长期的对华战争。鉴于此，日本推出了‘以战养战’战略，掠夺占领区的资源为战争服务，尽可能减少战争对日本本土的经济消耗。他们出台了一系列强盗加骗子的办法。在占领区，将所有与中国政府有关的资产一概视作敌产予以没收，对私营企业大都实行了军事管理，强迫发行日本公债，强行征粮征款征税，还设立了形形色色的公司、银行和协会，成为密布在占领区的吸血管。他们就这样将占领区的资源，尤其是粮食、煤炭和棉花等战略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对华战场。这就是说，我们中国的物资反倒成了日本侵略中国的战争资源。我们是用自己的手来打自己的耳光！

    “目前，日军已占领了中国东部最繁荣富庶的省市，国民政府被迫迁移到重庆，有效管辖的地方只有西北、西南的一些落后贫穷地区。如果日军‘以战养战’战略得逞的话，我国沦陷区反倒成为日军战争资源的供应地。我们空有地大物博，枉有资源丰富！日军是用我们的资源武装起来，来消灭我们。”

    丁绍康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痛着每一个人的心，大家都觉得血淋淋的心疼。

    “说到这儿，我们就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党中央和***确定的开展游击战争，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的伟大意义。开展游击战争，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不仅能够打击敌人，牵制敌人军事力量，配合国军正面战场，而且能够粉碎敌人‘以战养战’战略，使日军失去战争资源。因此，我们组织武装力量，粉碎敌人的山区‘征粮’，意义非常重大！

    “同志们，我们决不能再用自己的手抽自己的耳光，我们要把铁手掌抽在敌人的脸上，抽得他脸破血流！”

    丁绍康的右手狠狠地拍在饭桌上！好像那桌子就是日本鬼子的脸。放在碗上的筷子被震得当啷啷掉到桌子上，又在桌面上弹跳了几下，滚到桌子下。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枪响，与会人员几秒钟内都抽出了手枪，子弹上膛，打开保险，靠在了门旁。丁绍康低声说：“大家别慌！小赵，你出去看看。”特委负责警卫工作的赵勇，轻轻地推开门出去了。赵勇回来后说，街上有两个日本兵喝醉了酒，自己摔到了，却说是旁边人把他推到了，开枪打死了三个行人。丁绍康气愤地说：“大家看看，我们亡国奴的命连一只蚂蚁都不如！——我们继续开会。

    “同志们，如果我们粉碎了敌人的山区‘征粮’企图，我们就是为抗日做出了贡献，我们就是民族的功臣！如果让敌人如愿以偿，实现了‘征粮’企图，我们就是民族的罪人！大家是当民族的功臣，还是当民族的罪人？”

    桌子上虽然摆满了饭菜，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接下来，各县谈粉碎日军山区“征粮”的打算，互相交流经验与教训。贾怀县县高官曹静生唉声叹气地说:“我们县的老百姓让鬼子吓怕了，很难发动，唉，我是干着急没办法！”丁绍康火了，指着曹静生说：“老曹，请你不要一味地埋怨老百姓，要在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同样是老百姓，为什么岩壁县就能发动起来，你们县就不行？如果你们县也能像岩壁县那样，组织几支游击队，打几个胜仗，看一看老百姓的精神会不会变化？面对鬼子的刺刀，觉得拼搏没有希望之时，有的人就选择了屈辱。当觉得拼搏有希望，拼搏能够更好地生存，他们就会选择拼搏！”

    丁绍康又将目光移向大家，“同志们啊，谁愿意粮食让人抢走，老婆让人侮辱？要让老百姓从我们的胜仗中明白：跪下去是奴隶，站起来就是英雄！”

    散会后，丁绍康把张向光专门约到酒店老板杜静宇的卧室，详详细细地询问了八路军支援的情况、皂角岭游击队的军事训练情况和夏收作战部署。丁绍康谈了自己的意见后，对张向光说：“向光啊，你回去后，请转达特委对八路军同志的谢意！他们帮助的，不仅仅是一个皂角岭。如果皂角岭夏收保卫战打胜了，对全县老百姓都是一个振奋，一个鼓舞，增强了人民群众与日本鬼子斗争的勇气，对粉碎敌人山区‘征粮’图谋，意义非常非常大！”

    临走时，丁绍康紧紧地握着张向光的手，久久不放，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张向光：“祝你们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