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案子越来越大
北平的夏天，天亮的早，七点时分，天色早已大亮，杨登欢将黑色小汽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看向火车站的留言板。 留言板最为显着的位置，是两张通缉令，一左一右，宛如哼哈二将。 左边通缉令上的照片是一长溜，即便是杨登欢看得不太清，也能分辨出这是“判官”赵中海的通缉令。 右边通缉令上的照片是一位美女，苏娜半身标准照巧笑嫣然，十分妩媚。 除去通缉令，留言板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几乎找不到一点空隙。 信息很杂乱，内容什么都有，如果不是双方约定好了，很难在上面找到有价值的消息。 七点整。 刘贺呆头鹅一般，傻头傻脑地走了过来，走近留言板。 之所以选择早晨七点，这是因为相比之下，这个时间段火车站人流最少，写起字来方便。 但是人流少也有一样弊端，那就是容易被人盯上。 但是杨登欢对于这点，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留言板的用处就是给南来北往的旅客给亲朋好友留言的。 虽然这中间也有特工的联络暗语，但是更多的却是真实旅客的留言，所以留言板上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刘贺在这方面，却是占了一定便宜，想着他呆头鹅一般模样，谁又会想到他是特工？谁又会注意到他？这种情况下，刘贺反而是安全的。 杨登欢看着刘贺戴着一副厚厚的眼睛，身子几乎趴在留言板上，笨拙地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着什么，虽然距离太远，杨登欢无法看清内容，但是杨登欢却知道刘贺所写的内容是今晚八点，百顺胡同，苏州面馆。 想必曹有光看到这则消息，心中定然十分奇怪。 苏州面馆，这是曹有光在北平任职期间，最喜欢去的一家饭馆，但是知道曹有光这个习惯的，却只有寥寥数人。 把曹有光约到这里，估计曹有光也搞不清楚刘贺为什么如此了解自己，想必对刘贺也会有一丝丝顾忌吧！ 刘贺站在留言板前，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在留言板上写着字。 “不要左顾右盼，更不要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越是那样越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就是走散了亲人，到留言板前面留言的，你是光明正大的！至少你自己要认为自己是光明正大的！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做完就走，不用多想。” “越是无所谓，越没有人注意伱，反而是心怀心事，做事畏首畏尾，眼神漂移躲闪，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杨登欢说的每一句话，在刘贺脑海中回荡，他控制住自己，不朝两边看，工工整整地将内容写完，将粉笔扔进卡槽内，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转身离开，缓缓走向旁边的小胡同。 杨登欢望着刘贺远去的背影，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刘贺确实看上去又“蠢”又“笨”，实在不适合特工工作。 但是，隔行如隔山，人家刘贺原本就不是特工，而是一位建筑学家，他对地下工作几乎是一张白纸。 但是，即便是这样，刘贺依然冒着危险来了，义无反顾，不惧生死，仅此一点，就值得去尊重。 术业有专攻，杨登欢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好刘贺，至少让他在北平城中不受到危险。 当然，要让刘贺绝对安全，不仅要防备沈岩，而且还要防备曹有光。 目送刘贺离开，果然没有人跟踪，杨登欢这才放下了心，但是却并没有急于离来，而是坐在汽车里，观察着留言板附近的情况。 半个小时后，一个装卸工人模样的小个子，似乎无意间从留言板前经过，杨登欢留意到他脚步微微一顿，随后才正常离开。 杨登欢微微一笑，眼睛跟着小个子，看他下一步动向如何。 果然，小个子脸上看似若无其事，却顺着火车站旁边的一条小胡同走了进去。 杨登欢笑了一下，缓缓发动汽车，在他印象中，在这条胡同里，有一处公用电话。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小个子定然是去报信了！ 曹有光有心了，居然在行包房中安插了一个人，这样一来，哪怕天天从留言板前经过，也没有人去怀疑。 杨登欢开着汽车在火车站悠了一圈，又到汽车站悠了一圈，这才开着车，到了内二分局。 见了杨松，杨登欢委实夸了几句，称赞他通缉令贴的非常及时，火车站和汽车站都张贴了，这就堵住了赵中海的出城之路。 夸奖完之后，杨登欢问起杨松，搜捕赵中海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 杨松听了，颇为尴尬，一个劲儿的搓手，吞吞吐吐了半天，这才说得清楚了一些。 锁定住嫌疑人，而且还有嫌疑人照片，按照正常情况，案子基本上就算是破了，抓人归案要不了几天，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但是这一次却异常反常，赵中海宛如泥牛入海，踪迹不见。 这让杨松十分恼怒，眼看到手的功劳，可是就是抓不住，这让他十分窝火，拍桌子骂娘，重金悬赏，各种方法都用了，但是仍然没有赵中海丝毫线索！ 杨登欢听完杨松的叙述，着实勉励了一番，并且告诫杨松，千万不要灰心，更不能泄气，说不定再坚持五分钟，就能抓到赵中海。 “老杨！再加把劲儿！既然有了照片，赵中海已经算是穷途末路，早晚得落到我们手里！”杨登欢使劲拍了拍杨松肩膀，勉励杨松再接再厉，这才离开了内二分局。 能不能抓到赵中海，说实话真是个未知数，不过能把内二分局侦缉科的大部分探员困在这里，也算是值了！ 出了内二分局，杨登欢开着汽车进了警察局，刚进特务科的小院，迎面走来满脸兴奋的王殿发。 王殿发气宇轩昂，头昂的像鹅一样，大步出门，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老王，眼睛都杵天上了！这是准备干什么去？”杨登欢笑着问道。 王殿发这才看过去，连忙笑着招呼：“诶呦喂！杨队长！瞧我这眼神，真该挨揍了！”说着话，王殿发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下。 ( “你这是干什么去？”杨登欢又问道。 “买早点去，我们忙了一夜，到现在饭还没吃呢！”王殿发兴奋地说道。 杨登欢抬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笑着说道：“忙什么呢，这都快九点了还没吃饭呢！再晚一会儿都该吃中午饭了。” “火车站那两个巨寇落网了！”王殿发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 “火车站，巨寇？”杨登欢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山贼就山贼吧，还尼玛巨寇！” “科长让这么说的，就连咱们给宪兵队的行文报告上写的也是巨寇。”王殿发说道。 “既然科长说了，那就算是定了调子，必须是巨寇！想不巨都不行！”杨登欢正色说道。 原本是个笑话，但是王殿发却丝毫不笑，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嘛！本来就是巨寇，就是他们俩，让那两列火车相撞，死不足惜！” “不是三个吗？怎么成了两个？”杨登欢又问道。 王殿发脸一红说道：“我们就抓到了两个，另外一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王殿发说完，不好意思地冲着杨登欢笑道：“杨队，我得赶紧去买早点了，要不然饿着科长和我们黄队长，我又该挨骂了。” “去吧，去吧。”杨登欢笑容可掬，冲着王殿发摆了摆手，王殿发一溜烟跑开了。 两个山贼落网，刘宏光目前掌握在曹有光手中，杨登欢很轻易的就想到了“佛前灯”。 这个“佛前灯”是谁呢！自己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这家伙不简单！ 杨登欢边走边想，进了小院，没有进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到了二队办公室。 让杨登欢奇怪的是，不仅仅是黄天河和沈岩在二队办公室，就连大胖子任奎也在二队办公室。 办公室门开着，但是杨登欢进门时候，还是先敲了两下，这才走进去，口中说道：“什么情况？昨天晚上你们又有行动了？” 沈岩回头，见是杨登欢，笑着打招呼：“登欢过来了？箭杆胡同案子怎么样了？‘判官’落网了没有？” “今天大清早，我就去了火车站和汽车站，看一看通缉令落实的情况。目前来看还不错，‘判官’落网指日可待。”说到这里，杨登欢微一停顿，似乎喘了一口气，随后又笑眯眯地接着说道：“我还去了内二分局，嘱咐队长杨松，不急不躁，再接再厉！相信杨松只要稳下心神，稳扎稳打，一定能够破案！” 沈岩点了点头，颇为认同地说道：“是啊！四九城就这么大，满大街贴的都是‘判官’的照片，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沈岩说到这里，突然声调一变，大声说道：“时间！关键是时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定要加快速度。” “知道，催着办呢！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要是再快，我就怕他们胡思乱想，用一些人顶替，这就没有必要了！”杨登欢笑道。 沈岩神色又凝重了下来，缓缓说道：“是啊，到时候他们胡乱抓几个人充数，到时候就不好了！” “怎么样？人招了吗？”杨登欢眼睛望向黄天河问道。 黄天河笑着说道：“这两个山贼，倒是一条硬汉子，脚筋挑了，皮鞭抽断了三根，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到这里，黄天河笑了一下说道：“不过他不招也没有用，我已经让李文斌指认了，这两个人就是事发当天被他领进站的三个人之一！而且，李文斌事发前几天带进站的枪支，也是交给了他们。” “能确定这两个山贼是什么来路？究竟是哪座庙里的和尚？”杨登欢又问道。 “和他们一起被抓的还有两个人，根据那个女人供述，这两个山贼，好像是京西妙峰山上的，一个叫做郝大帅，另外一个叫做什么……什么鸡！”黄天河说道。 “郝大帅……这名字好熟。”杨登欢皱眉，猛然想了起来，大声笑道：“嗨！原来是他！钱队长没有跟你们说啊！” “老钱？有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科长给他发哪里了。”黄天河说话，看了一眼沈岩。 “老钱有很重要的一个任务，估计一两个月都忙活不过来，有些事你们就不要指望他了！”沈岩在一边淡淡说道，但是仍然没有说钱如发究竟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这两个山贼，我有印象，就是前一段时间要和孔二和尚交易的那几个山贼！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跟上了孙莫然。”杨登欢说道。 沈岩和黄天河听了都是一愣，看着杨登欢问道：“和孔二和尚交易的山贼？你能确定？” “不行就把孔二和尚和查二带过来认一认，分开认不就行了！看看这俩混球，是不是和孔二和尚交易的山贼！”杨登欢说道。 沈岩神色更加凝重，沉声说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更加复杂了！” 复杂了？杨登欢一愣，没有明白沈岩什么意思，沈岩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孔二和尚一案，基本已经查明，这厮不仅是走私，关键他还通共！” 杨登欢和黄天河霎那间都明白了过来，黄天河抢着说道：“科长您的意思是……” “科长高见！既然孔二和尚通共，那么郝大帅和那个什么鸡，和他交易，想必也是通共，说不定他们本身就是游击队！”杨登欢大声说道。 沈岩连连点头，皱起了眉头说道：“现在看来，这件案子的水越来越深了！不仅有中统、军统，居然还有共党的游击队在里面！我们一定要慎重啊。” 杨登欢颇为佩服，心中想到，难怪沈岩能升官，不经意间，已经把案件升级成了连带三家的大案子！ 反正人已经落网，案子能够牵连的越广，自然功劳就越大！ 不过案子越来越大，对自己来说，未使不是一件好事。 不妨就由着沈岩折腾好了！ “关键是口供太难拿了！”黄天河皱眉说道。 “这个没问题！只要孔二和尚和查二招认，即便是郝大帅他们两个不招也不算什么！”杨登欢笑道。 “还有和郝大帅他们一起被抓的两个人，也可以做做文章。”沈岩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