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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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离别 一衍一诡? 司徒真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眨了眨眼,再看去时,墨画神色如常,还是一派乖巧可爱,带着一丝懵然,并无其他异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徒真人不解,心中喃喃道。 另一边,白倾城也有些不可思议。 道心种魔消解…… 大师兄他手下留情了? 这不可能…… 白倾城不由问道:“墨画……你,没事了?” 墨画点了点头,“师叔,我没事的。” 众人面面相觑,便有羽化真人试探问道:“小兄弟,你可见过一个气息诡异的道人?” “见过。”墨画如实道。 众人心中一凛,随后又有人问:“那个道人呢?” “走了。”墨画道。 众人一愣,“走了?” “嗯,”墨画点头,“师父教过我冥想术,邪念入体,静心冥想,就能克己守心,抑制邪念……” “我冥想了一会,师……” 墨画差点就把“师伯”喊出口了,还是忍住,改了口,“……那道人……见我道心坚定,无懈可击,就走了……” 一众羽化修士,听天书一般。 道心种魔……是这样的么? 可眼前这小修士,目光干净,思路清晰,明显脱离了魔念的控制。 “冥想术么……” 一众羽化真人心中好奇,这莫非也是庄先生的法门? 他们想问,但这种事又不太好问。 司徒真人却皱着眉头。 白倾城更是有些怔忡。 别人不知道,但她和庄先生同出一门,怎么可能不知道,冥想术是用来做什么的? 冥想术,是用来静心修心,摒弃杂念的。 也可以恢复神识。 但若说它能克己守心,驱散道心种魔,明显就是胡扯了…… 白倾城看了眼墨画。 墨画小脸严肃,一本正经,“诚实”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懵懂,看着一点都不像撒谎的样子。 这让白倾城不由有些自我怀疑。 难道是自己没学好,或者是自己没学对? 冥想术还有更深的学问? 白倾城有些不解。 不过不管怎么说,墨画安然无恙,这便是好事。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若非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想对一个十来岁的小修士下杀手。 更何况,这小修士身份有些特殊。 只是,他们还是有些不放心,害怕墨画魔念未消,魔种蛰伏,突然被侵蚀神智,发起疯来,就只能将他关在房里,暂时先观察一段时间。 几日之后,墨画一切正常,也没什么诡异魔气。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将墨画放出来。 只有司徒真人偶尔看着墨画,会若有所思,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忧虑。 他总忘不掉,那日恍惚间,看到的墨画的眼神。 眼眸之中,那一半清澈,一半诡谲,而又恰好浑然天成的样子,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清澈倒还好…… 但是这份诡谲……越看越像诡道人…… 他总害怕,墨画哪天突然神识异变,瞳孔一黑,变成一个小号的“诡道人”…… 好在此后,墨画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司徒真人这才放心下来。 而至此,诡道人之事,也算尘埃落定,告一段落了。 谜天大阵已解,墨画天衍诀的瓶颈已破,他可以考虑正式筑基了。 只是筑基之前,还要花一点时间准备。 温养一下经脉和气海,买一些丹药备用,准备好灵石,尤其重要的,是要将残存的诡念,彻底炼化,心身如一,不留瑕疵,不然不放心。 但其他修士,便要先离开了。 一众羽化,道廷各方家族和宗门势力,还有白倾城。 对墨画而言,筑基是大事。 但对其他修士,尤其是这些羽化真人来说,却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 既定的行程,不会改变。 没人关心,墨画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筑不筑基…… 此后数日,便陆续有羽化真人离开。 三日后,庄先生也要被送往白家。 墨画便将筑基的事,暂时放了一下。 他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所以这几日,天天都守在庄先生身边。 曾经春风化雨般温和的师父,如今冰冷冷地躺在那里。 墨画心里很难受。 他多希望师父能睁开眼,再看自己一眼,跟自己说话,可惜这一切,都是妄想。 有时墨画累了,就趴在一旁睡觉。 长明灯昏暗,暖色的灯光,披在他的身上,像是有人在安慰他,可惜墨画一无所知。 这日墨画睡着睡着,朦朦胧胧,便听着有人说话。 是司徒真人和白师叔。 或许是以为墨画睡着了,所以他们并未避着墨画。 “……能救么?” “难啊……” 这个苍老的声音,墨画一听,便知道是司徒真人。 “……除了天机断绝,本身的rou身也……唉,气海破碎,识海枯竭,道骨也被取走,心血也被剑气焚化,没办法弥补……” “即便将来,这有什么逆天的天材地宝,补了这具rou身,也只是第一步……” “神识才是最麻烦的……” “这涉及到天机,还有因果……” 白倾城面色苍白,“真的没有一丝机会么……” 司徒真人摇摇头,“这种事,与成仙一样……” “成仙有机会吗?肯定有啊,但这苍茫九州,芸芸众生,数万年了,没一人能成仙……” “有机会,但太渺茫了,这种机会,跟没有也差不多……” 白倾城叹了口气。 司徒真人犹豫片刻,劝解道:“我说句话,白真人你……可能不爱听……” 白倾城一怔,“前辈说吧……” 司徒真人斟酌着说道:“现在,庄先生刚‘死’……” 司徒真人说到这里顿了下,觉得有些不妥。 说“死”,但到底还是有一丝生机,但说“没死”,其实又跟死了差不多…… “庄先生命在旦夕……” 司徒真人换了个说法,而后接着道,“没了师兄,心中悲痛,但这悲痛,只是一时的。” “你想救庄先生,但这心意,其实……也只是一时的……时间长了,心思也就淡了……” 司徒真人过来人一般,深深叹道: “修士寿元漫长,这荏苒的光阴,足以抹掉一切遗憾和痛苦,人活着活着,就麻木了,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所以……”司徒真人叹道,“白真人,你还是自己修炼,关心自己的事,其他的,不必强求……” 白倾城有些沉默。 她知道,司徒真人说得没错。 她这一生,也曾后悔痛苦过,觉得生无可恋,可只要熬过了些许岁月,迈过那一道坎…… 时间推移,曾经的悲痛和挫折,就会淡忘,如同痊愈的疤痕,虽然难看,但不再会痛。 就像师兄…… 她现在心痛,可时间一长,或许也会麻木,也会忘却…… 白倾城抿着嘴唇,“那若我非要救呢?” 司徒真人皱眉道:“那可就辛苦了……” “庄先生因果太大,仇家太多,利益纠葛……” “这世间,有多少人,想庄先生死?无论道廷,还是魔教,恐怕没人想救他。” “你若救他,必然有重重阻挠。” “起‘死’回生这种事……很难的,除了大量灵石灵物,更需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一路上,煎熬,痛苦,伴随着不间断的希望和绝望,很难坚持下来……” “需要极其坚韧的道心,才能不改初衷,坚持下去……” “而且……这还不够。” “rou身救活了,可是天机死绝了,仍然活不了……” “必须要有,蕴含生死大道的天机阵法,才有可能,弥补庄先生死绝的天机,换取一丝生机……” “窃阴阳,夺造化,逆生死……” “这等阵法,极其高深,极其强大,极其古老,大都湮灭于上古道场,或是修士灭绝的禁地,你从哪里去找阵图?” “就算有了阵图,又有谁能学会呢?” “学不会的……” “就算学会了,谁又有那个本事,能真正构建出来呢?” 司徒真人眉头紧皱,由衷感慨道: “世人常言,阵法博大精深,可只有我们这种,真正将阵法钻研到深处的人,才知道阵法,究竟有多博大精深!”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可天外,还是有触不可及的天啊……” “这世上有些阵法,高深艰涩至极,甚至根本不是给‘人’学的……” 司徒真人苍老的面容,甚至浮出一丝绝望。 …… 白倾城也神色惊惧,但她默然片刻,还是咬着牙,执拗道: “我不会放弃的!” 司徒真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无论是不是真的不会放弃,他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便不再多言。 而一旁侧躺着的墨画,却将一切,都听在了耳中。 “窃阴阳,夺造化,逆生死……” 他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天色渐明,司徒真人和师叔商议完事情便离开了。 墨画睁开眼,慢慢坐了起来。 他又看了眼庄先生,将师父的模样,记在心里,并暗下决定。 “别人救不了的师父,我来救!” “别人学不会的阵法,我来学!” “哪怕这世上的人,全要我师父死,我也要让师父,好好地活过来,好好地活下去!” 墨画小脸严肃,目光坚定,将这句誓言,深深刻在道心之上。 初升的朝阳,将阳光洒在师徒两人身上。 墨画口中喃喃道: “师父,您先睡一会儿……” “时候到了,我再喊您……” …… 三日之后,白倾城便要离开了。 她要把锁住因果,生死一线的庄先生带走,也要将白子胜和白子曦带回白家。 白子曦便找到白倾城,目光坚定道: “娘,我想把小师弟,带回白家……” 白子胜也在一旁点头,“娘,您把墨画,也带回去吧……” 白倾城神色有些漠然,“为什么?” 白子曦目光复杂,心绪难明,便道:“我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好师弟……” “嗯嗯。”白子胜也点头。 他们搬出了师父,想来娘亲也会给面子。 可白倾城却摇头道:“你们照顾,你们怎么照顾?” 两人皆是一愣。 白倾城道:“到了白家,万一他遇到危险,谁能护着他?” “你们吗?” “你们只有炼气,能做什么?甚至就算筑基了,又能如何?” “在二品修界,筑基修士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在白家,区区筑基,能保护得了谁?” 白倾城看着两个孩子,心下不忍,但还是直白道: “更何况,你们是白家子弟,依仗的是白家,不是自己,你们想保护他,可将来若是有一天……” “白家要害他呢?” “你们怎么办?你们能怎么办?” “你们能反抗得了家族么?” “凭你们的修为,怎么反抗万年大族的白家?” “若是反抗不了,你们要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小师弟去死么?” 白倾城言语冰冷而现实。 白子曦两人都脸色苍白,低着头,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但又说不出话来。 他们什么都保护不了…… 无论是师父,还是小师弟……
白倾城看着两个孩子,目光微痛,语气稍稍缓和了些: “修士,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修为……” “我知道你们同门情深,但把墨画那个孩子带回白家,不是帮他,是在害他……” “白家太大,因果太深,也太复杂了……” 白子曦颤声道:“娘,那……” 白倾城迟疑片刻,缓缓伸手,摸了摸白子曦的头,叹道: “走吧……” “忘了你们这个小师弟,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 小师兄和小师姐要离开了。 他们会到离元城,乘坐飞天云渡,离开大离山州界。 墨画来送别。 他还是第一次到离元城,也是第一次见云渡。 云渡很大,富丽华美,停在渡口,像是一条乘天之翼的巨鲲,据说飞起来,就像是云海里的大船,速度极快,可以横跨州界。 云渡的原理,好像是利用灵气流,乘云而起。 墨画很好奇,但因为离别在即,他心情有些低落,就没心思去研究云渡了…… 白子胜怕墨画不开心,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 都是一些乾州名胜,像是什么通天的修道建筑,古色古香的古庙古刹,悬天而下的剑气瀑布,白家古阁,三清灵山……等等。 墨画听得津津有味。 白子胜还让墨画以后,一定要去白家玩。 不过叮嘱他,修为高一点再去。 白家坏蛋很多,可能会害他…… 墨画送了白子胜一件礼物,是一条灵枢阵控制的大龙,和之前相比,不再是爬虫了。 墨画装了两只翅膀,扑棱着可以离地,虽然“飞”不高,但比在地上爬要好很多。 就是加了翅膀,会有点丑。 墨画还保证,“以后我阵法学得好了,给你做一个,不用翅膀,就能飞的龙!” 白子胜高兴不已,然后问墨画: “我教你的那招,你有好好学么?” 墨画一愣,“什么招?” 白子胜满脸不高兴,一字一句道:“飞!龙!在!天!” 墨画想起了白子胜自创的那招,跳到天上,摆个架势,再手持长枪,从天而降的枪法…… 墨画有些尴尬,“那个……我能不学么……” 纯纯的花架子,一点用没有。 “不行!”白子胜坚持道:“这可是我自创的招式,我只教你,全天下,就我们师兄弟两个人会!你一定要好好学!” 墨画无奈道:“好吧……” 白子胜见墨画答应,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什么,又有些低落。 “本来还想回通仙城,见见墨叔叔和柳阿姨,现在去不了了,乾州这么远,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柳阿姨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白子胜对通仙城那段无忧无虑,好吃好喝的日子,怀念不已。 墨画便安慰他,“会有机会的。” 白子胜打起了点精神,点了点头。 墨画想了想,又问道:“小师姐呢……” 这一路来,他都没看到小师姐…… 白子胜微怔,叹了口气,“她本来是想让你也去白家的,但是现在,你去不了,所以可能,有些不好意思见你……”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墨画低声道:“小师姐在闹脾气么?” 白子胜想了想,点了点头,“估计是吧……” 但他也知道,应该不是。 自从听了娘的那番话,子曦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谁也不见,似乎是害怕,再见到墨画,心里难受。 白子胜不太明白,摇了摇头。 分别了,心里难受很正常。 正因如此,才要多见见啊…… 白子胜就又有些舍不得地和墨画聊了很久,一直到有人催促,云渡快开了,这才和墨画道别,三步两回头地进了渡舟。 “真的要……分别了啊……” 走进云渡之前,白子胜忽然眼睛微酸。 这么多日夜,同门三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欢欢笑笑,吵吵闹闹,都涌在心头…… 白子胜努力把眼泪憋住,最后看了眼墨画,将师弟的样子,记在心底,然后这才迈步,走进偌大的云渡之中。 墨画就站在渡口,心中不舍,但还是默默目送着小师兄,以及看不到的小师姐离去。 云渡之中。 白子胜敲响了白子曦的房门,“你不去见见师弟么?” 房内沉默无语。 “你不去见,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隔着房门,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白子胜无奈地摇了摇头,怀里抱着师弟送自己的大龙,转身离开了。 屋内,白子曦静静地坐着,漆黑的睫毛颤动,绝美的眼眸,有一丝落寞。 清澈的阳光照射进来,她的脸颊,微微苍白,使原本清冷无瑕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忧郁的美感。 她便这么安静地坐着,不知想些什么,心情复杂而微乱。 片刻之后,云渡巨大的嗡鸣声响起。 白子曦忽然心中一惊,白子胜的话,又响在脑海: “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她心中一颤,连忙起身,走出房门,来到云渡的甲板上。 可此时,云渡已然启航。 晴空万里,云渡华美而庞大的身躯,破云而起,翻起层层叠叠的云浪。 白子曦再看去时,云海茫茫。 墨画小小的身影,已经被漫天云海遮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眼里…… 再也……看不到了…… 白子曦只觉胸口一痛,如同刀剜,一滴晶莹如冰雪的泪水,自苍白无瑕的脸颊,缓缓滑落…… 白云如同巨浪,云流如同海流,托着云渡,乘风远航,在无尽的云海中,渐行渐远…… 大道漫漫,云海相隔。 此次一别,不知相见再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