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贪心
“你看着六丫头，觉得怎样？”顾老太君半依靠在暖榻上让一个丫鬟捶腿，低垂着眼帘，声音低缓的道。 陈嬷嬷抬了一下头，偷瞧了一眼顾老太君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方道：“老奴觉得，六姑娘的身子的确不好，今儿回来的时候，人是直接晕了过去。江太医说，六姑娘本就体虚，又悲伤过度，郁积在心，最好是送往空气清新之处静养。” 顾老太君神色不动，淡淡的道：“六丫头那边的家什，可都供应上了？” “有，都送去了，上好的银丝碳，还有药材那些，按照您的吩咐，早早的便送过去了。”陈嬷嬷立时低了头道。 “嗯。”顾老太君轻哼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陈嬷嬷想了一下，抬手让那捶腿的丫鬟让开，自己坐上榻边，轻轻的捶着。 顾老太君眼眸抬了抬，淡淡的道：“还有何事？” 陈嬷嬷刚欲开口，听得门外有人唤了一声二太太，忙又将嘴闭上，只看了一眼顾老太君。 顾老太君嘴角抽了一下，手指微抬。 陈嬷嬷忙下了暖榻，掀开了门帘道：“二太太来了。” 薛氏本也没想偷听，只是心里转悠起念头，脚步便顿了那么一下，见陈嬷嬷已经掀起帘子，忙走了进去，口里叫道：“姨母！” 薛氏出身于肃毅伯府，母亲是顾老太君的表妹，和顾老太君自然最是亲近，旁边没人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唤姨母。 而一般这时候，也是她有求于老太君之时。 顾老太君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薛氏道：“说吧，又有何事？” 老太君的声音太过于平淡，让薛氏脸上一下带上了讪讪之色，转念一想，自家所为还不是为了孩子好，便堆了笑脸，坐在了暖榻旁，拿起陈嬷嬷放下的木槌轻轻的敲打着老太君的腿，道：“我就是来看看姨母，陪陪姨母。” 唇角淡淡一勾，顾老太君道：“行了，别给我绕圈子了，六丫头那里的东西，你不要再去打主意了。” 薛氏一愣，咬着唇道：“姨母，我也没想动那女人的东西。” 安宁公主留下的那些大件她自然是眼红，可是那些东西是内造之物，拿出去，便是犯法。 好吧，她的确有想过动那些东西，那些材料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的，改换一下式样或者重新雕刻一下，不就可以抹去内造的标志了嘛。 眼眸抬了抬，顾老太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和魁给六丫头的那些东西，你也暂时不要动。” “为何？”薛氏不觉有些着急，声音都大了些。 定国公有自己的年俸和官庄（朝廷给国公的赏赐庄子）收入，虽然每代承爵后都有递减，顾和魁做国公的时候一年收入还是不少，名义上，顾和魁是将这部分收入都交给了公中，但是那些钱都是经过顾和魁的手再交上来。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折扣！ 何况顾和魁身为从三品武威将军却另外还有一份优厚的俸禄，再加上几次作战后皇帝的封赏，身家很是丰厚。 可是顾和魁给府里送东西的时候，却向来只分作三等分，一份给顾老太君入了老太君的私库，一份给公中，另外一份就给了顾欣悦。 便是顾老太君自己都说过，顾和魁这样不对，应该是大头给公中，至于顾欣悦，府里的月例从来没有少过她的，怎么能再另外给一份。 顾欣悦那些东西，都应该属于公中，属于以后的国公爷的！ 顾老太君的眉头皱了皱，干脆坐起了身子，微微挥手。 陈嬷嬷赶紧带了屋子里的人走了出去。 “魁儿刚去，你这便眼红起他留给自己女儿的那点财产吗？”顾老太君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妇人，声音也冰冷起来。 便是十二年未见，便是那大儿一再的忤逆于她，到底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子，眼看着就要有荣华富贵，顾家也能一势登天，却这么死了！ 她如何不伤心，如何不悲痛欲绝。 便是她因此更加痛恨那个害她大儿走上这条路的女人和那女人生的孩子，也不能允许大儿尸骨未寒，他的财产就这么被人窥视。 而更重要的是这次顾欣悦居然顶住了她的研磨，真的跪守了三天，又一直扶灵至墓地，整个京城贵妇圈里都知道这事，对顾欣悦也是赞赏有加。 顾陌寒是知道顾和魁隔上一段时间便会给顾欣悦送东西的。 要是有什么话传出去，二房就再不用想什么袭爵之事了！ “我……我……”被顾老太君冰冷的眼神盯着，薛氏低了头，喃喃的道：“媳妇也是为了老爷着想，老爷以后往上走少不得需要打点，府里的情况姨母您也知道，养这一大家子都很艰辛，哪里有多余的钱给老爷去交际。“ 声音微顿，薛氏轻声道：“媳妇便想着，在嫁妆上节省一些，不说大姑娘二姑娘，就三姑娘和四姑娘，以如今府里的情况，总要找个好点的人家，以后也可以成为老爷的助力，那嫁妆也不能太过寒碜，媳妇是想着，总归六姑娘要守孝三年，等三年后，老爷也能起来了，府里有了钱再给她还回去，总会让她体体面面的嫁了。” 说到嫁字，薛氏微微抬头，快速的看了老太君一眼。 果然见老太君的神色沉了下来。 薛氏的心里便不觉有些得意。 以老太君对那女人的恨意，又怎么会让她女儿好过，别说能不能让她熬到出孝，便是三年后，只怕都不会给她张罗婚事。 思忖良久，顾老太君的神色逐渐缓和，往暖榻上的靠垫靠了上去，淡淡的道：“总之，你现在不要动，现在寒哥儿还在，威远侯府的那位也还在盯着，弄出个什么不好的名声，吃亏的可就是荆儿。” “是是，媳妇知道。”薛氏连连点头，见老太君的神色完全缓和后，方低声道：“姨母，我先前在外面听见陈嬷嬷说，六丫头身体不好？” 顾老太君的眼皮抬了一抬，道：“你想做什么？” “媳妇知道，这个时候自然是什么都不好做。”薛氏赶紧道：“但是，那江太医不也说了，六丫头留在府里触景伤情的，只怕病势更重，不若，便依着江太医的话，送了六丫头去庄子上。” 顾老太君的眉头不觉一动，看向了薛氏。 定国公府钟鸣鼎食几代下来，府里的吃穿用度之奢华在京城亦是数得着的，可是庄子上，便是最好的庄子，条件也要简陋许多。 如果在定国公府都养不好的病，在那庄子上…… “姨母，您想想，要是六姑娘真是在府里去了，以那威远侯府里那位的跋扈，非要按咱们一个毒害之名，咱们是说都说不清了，便是查清楚没有这等事，对顾家的名声也不好，还不如，就着太医所说。”薛氏将身子凑近一些，低声道。 而人都走了，那库房里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想起威远侯夫人那不依不饶的模样，顾老太君不觉揉了揉眉头道：“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