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最后一面

    我立刻就不哭了，安安静静的吃完了冰淇淋和棉花糖后，才想起什么似的，扯了扯杨叔叔的袖子。

    “叔叔…我要…”

    我咽了咽口水。

    “回家…”

    我记得杨叔叔喜出望外的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说：

    “海星想回哪个家？”

    看着他指的方向，我坚定的摇了摇头。

    “海星要回自己的家…”

    当时太小，不懂那一瞬间期盼落空的幻灭。只是想着，要是回去晚了，又要挨骂了。

    “好，叔叔送你回家。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叫叔叔，叔叔一定会赶过来。”

    幼小的我，点了点头。

    思绪渐飘渐远，事到如今，内心不免也有些疑问。如果还能再选择一次，我会选那个家吗？

    “你看，这楼不倒，人就不会走。”

    老太太突然拉了我一把，力气大的吓人。硬是想让我看一下某个场景，我拗不过一个老人家，只能顺从她的意思。

    通过小小的车窗，我看到的是一大一小的背影。

    小女孩穿着雪白的蕾丝裙，一手拿着粉红色的冰淇淋，一手拿着白色的棉花糖。

    然后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应该腾出哪只手来，握住眼前的这双温暖的大手。

    “叔叔，冰淇淋好甜，我们一人一口吧！”

    叔叔，冰淇淋好甜，我们一人一口吧？

    简直就像是当年的我和杨叔叔一样。

    人流不知何时都涌到了一处去了，地上一大滩血。

    血。血。血。

    小女孩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躲到了男人的背后。

    “叔叔，那里有血…”

    男人温柔的遮住了女孩的眼睛，轻轻地哄道：

    “海星…别怕…没事的…看不到…就不怕了…”

    我们回家吧，海星。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中了我的心脏。十几年来一直支撑着我的一根弦，就这么崩断了。

    人言如海水涌来，血腥气翻腾。

    那里面有人喊，有谁能打一下120，有谁有车，有谁知道躺在地上的是谁吗？

    ……

    就算绕过人群，小女孩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怯怯的扯着男人的袖子，问了好几遍。

    “叔叔，那个人不会有事吧？”

    男人蹲下身来，亲昵的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说道：

    “可能…也许已经救不回来了，那个人的心脏被压坏了。不过他说他不疼，他只是有点遗憾而已…”

    一听到救不回来了，小女孩立刻瞪大了眼。

    “叔叔，我们送他去医院吧。”

    男人牵着女孩的手，没有回头。

    “会有人带他走的，我们还是早点回家吧。”

    一大一小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了两个点，消失在了远处。

    只是窗户的这边，刚才的情景还在循环往复的上演着，没有止境。

    我死死地扣住车窗沿，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别看了，大楼已经倒塌了…”

    老太太将站的笔直的我拉了回来，强迫我好好的坐在座位上。

    那栋早已破败不堪的大楼，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废墟深处，有两个一大一小的背影，被遗忘的时光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