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夜星光灿烂

    天空星光闪耀，大地散发着芳香。庭院的门儿吱吱作响，轻轻漫步在月台旁。

    “我的画卖出去了吗？”

    清冷的水泥地面，靠墙的长木椅上，我看着身旁那个有些落魄的男人。

    火车站建的很高，在售票处后面可以看见宁静的小镇，泛着淡蓝色的墙壁，零星晃动着昏黄的光。

    清风吹动我们的衣角，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向我看来的眼神，期待与忧伤中，甚至有一丝丝哀求。

    或许夜空下住着两个同样的灵魂，满天星光闪烁，还能看见照耀下的云朵。

    “你的画很受欢迎。文森特梵高，你是我们最伟大的艺术家。”

    我能看见他的嘴微微张开，吸一口气，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眼睛睁大了一些，瞳孔映出星空的光芒。

    梵高摘下了头顶的毡帽，放在腿上。仰头看着深蓝的天空，一片云在慢慢飘离、消逝。这不再是黑夜，不再是静寂。

    晶莹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在眼角滑落，但他很高兴，还有人能够爱着他的灵魂，爱他的生命。

    三十七年的孤独，越来越相信，创造美好的代价是：努力、失望以及毅力。首先是痛苦，然后才是欢愉。

    自杀的向日葵，没有得到阳光和爱，就连陶罐，土壤与露水都被剥去。

    月台的长椅上，我就这样静静看着他，这与我一同的可怜人，仰望着夜空。

    “谢谢你，我的朋友，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梵高擦了擦泪水，他看向我，一时有些窘迫，往身上的大衣口袋里翻了翻，只找到一根铅笔头和几片废纸。

    他早就买不起画布和颜料了，梵高突然想到这一点，身上的衣服很宽松，实在是无法找到其他东西。

    低下头看着旧皮鞋，地上还有一根火柴棒，应该是还没有擦着的，梵高把它捡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

    “朋友，我真的很感谢你，只是现在的处境，也找不到什么送给你。”

    “我为你画一幅画吧，或许它很不值钱，但是这是我能拿出最好的了。”

    我笑了笑，点点头表示感谢。从皮包里拿出一根还没用的画笔，至少他可以不用铅笔头了。

    梵高接过递来的笔，仔细看着它的每一处细节，木制的笔杆还雕刻着看不懂的文字，一片金属包裹着笔头。

    他还没见过这样好的笔，尽管这只是，我在路旁买到的画笔而已。

    在月台的空地，他在鞋底擦着了火柴，放在高一点的石砖上。火焰并不明亮，缓缓升起，有一人多高。

    但在他笔下，火焰变成墨绿色，那是树。树木如火焰般蔓延，寄托着大地的愿望，触及云霄。

    新生的树林，诞生了一片纯净明亮。更为灿烂，犹如长长的披巾，倾听着夜空的呢喃细语。

    我的心，在这份夜空下惆怅迷乱。抬头看向星空，今天星光灿烂。

    但繁星也和我一样孤寂，照耀的不是星光，那是光之泪，漂浮在如水的夜空。谛听长夜的抒情。

    “多么美好的星空。”

    面对这笔下的一抹，我也无法用更好的词汇形容，只是沉醉其中。望着远处的山谷，启自这个小镇，延至卢纳河。

    想想自己还可怜眼前的画家，真是有点令人发笑。梵高至少在心中，埋藏在梦想的彼岸；而我却仅是车轮转动的一员，与他人一样度过相同的年月。

    学习，工作，娶妻，生子。最终得到死亡的相约，与所有人一样，平淡而无趣的生活。

    无意义——便是面对的虚无，我无法脱离这思考。或许那天的欢喜或工作繁忙，总还是想不到这些。

    但这天时间尚且宽裕，还有无事可干的几分钟余暇，也就渐渐想起它了。生存终会跑到比赛的终点，也就是计算时间而已。

    或许是无病呻吟吧，也可能只是别人说的矫情。当我想起这些问题时，也只能用理由欺骗自己罢了，深思就会知晓自己的骗局。

    每天重复的学习-工作，日复一日转动的车轮，看似正在向前驶进，但我完全看不到它的方向。

    有一刻，万物静音，我开始想到，我生来是不是就是为了学习，为了工作，为了永远相同的结局。难道我生来就是如此。

    ………

    直到那天，短暂的假期，我得到了这张三等座车票。至少现在已经撇开了，世界上那些无法登上月台的人。

    我离开了回忆的泡沫，转身看着星空，她真的很美丽，哪怕她只是画中的绚彩一片，我在此刻都必定爱上她。

    梵高看了看夜空，用画笔搅动这片水潭，深蓝色的天似乎鼓起清风，云彩扭动着盘旋，包裹着星夜。

    白色的云，深蓝又或是一点淡蓝的天，被浅黄的星光沾染。月台的树旁，我沐浴着水中光。

    纵然虚无几近把我吞噬，至少现在的我感到充实，面对着星月夜，身旁蔓延的树，远方已经能看见山中的列车。

    梵高看起来也沉醉其中，这是艺术家的世界，是我未曾体会过的。此刻的他充满着欢愉，像个小孩子一样。

    世界都是遍布蓝色，像一片海，变成蓝色的群山，蓝色的房屋。云儿像海浪，星光掉到里面，泛起圈圈波纹。混沌与紊乱在这一刻静静流淌，那水便是直泄九千尺的银河。

    树木触动天空，梵高站在地上，那是大地对于蓝天的渴望，却只能在梦中实现。

    “火车要来了，朋友，把这星空送给你。”

    梵高和我都没见过这样的火车，绿色的车厢与车头，小烟囱散着蒸汽，短短的，在夜空下驶来。

    星夜扭转盘旋，月光指引着列车，停靠在月台旁边，宽大的水泥地面，石砖砌成的火车站，迎来了这个小小的客人。

    车厢有点简陋，装饰很少，但它很新，就像是油漆工精心准备一样，内壁涂上了洁白的颜色。窗户玻璃更安静，可以看到远方的夜空。

    “再见了，文森特威廉梵高先生，离别不会永远，分开后还能再会。对了，我们最爱的画家，你不是疯子，我喜欢你的画！”

    梵高的眼泪止不住，落下。离别又或是感动，这个曾经穷困潦倒的画家，不到四十年的短暂岁月，终于迎来了一份小小的认可。

    就像是洞xue中生活的人，获得了一份小火苗，他终于能从中感受到温暖。即便面前只有我，这一个观众。有一个我，便意味着一份爱，梵高也就永远活着。

    钟声响起，我或许该上车了。

    梵高看起来想要跟我说些什么，但泪流满面，几次张口，又没能发出声音。于是也只能颤抖地说：“谢谢你，我最亲爱的朋友。”

    长夜下，星空流转，似乎在睡眠中起伏、蜿蜒，它已不再认得山崖的边缘。在我双眼掠过的天外，倒映着小镇的灯光，。

    在玻璃窗上，两种光披着夜服，把对方显现。我看着月台上的梵高，站在月台边缘望着，慢慢地消失在视野中。

    只留下这星空，让我去欣赏。

    列车向前缓缓行驶着。

    我不知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