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都市小说 - 我在印度当警察在线阅读 - 4,装惨卖惨

4,装惨卖惨

    炽烈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肩上,也照耀着guntang的街面,高楼大厦的上方,有长长的鸽哨飘过,像一只穿云箭,听起来异常凄厉。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群殴,是被一群乞丐群殴。

    他们围在一起,体臭熏天,我被包裹其中,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群生化僵尸攻击一样,精神接近崩溃。

    大部分乞丐,龇牙咧嘴,张牙舞爪,还有一些是十岁左右的孩童,他们不像是人,他们是一群情绪失控的丧尸:暴躁、易怒,破坏欲和报复欲叠加,他们把对社会的仇恨,发泄到我身上,下手不知道轻重,他们中间,有一名身强力壮者,是领头的,下手最狠……

    我原本以为,乞丐是社会弱势群体,他们大多数居无定所,食不果腹。以前在中国,看到街上的乞讨者,往往会使我悲悯。

    这次在印度,被乞丐群殴,彻底打破了我的固有观念,我刚刚打了瘸腿和侏儒,仅仅过了一分多钟,就遭遇了报复,由此可见,他们是具有严密组织的群落,不是散兵游勇。

    我的鼻子被打流血了,这不要紧,我担心的是,会被他们传染上疾病。

    他们的生存环境恶劣,疾病也最容易侵染上他们,包括肝炎、艾滋等等各种知道名字和不知道名字的传染疾病。

    我已经彻底失去反抗,任由乞丐拳打脚踢、来回推搡。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渡过这一劫……

    就在此时,领头的乞丐大声叫嚷着,要求其他乞丐马上住手。

    我被两名乞丐死死抓住胳膊,动弹不得,只见领头乞丐,弯腰低下头,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名片――那名中年妇女递给我的名片,她的名字叫马拉舒卡·谢蒂。

    领头乞丐质问我,名片从何而来?我回骂了一句脏话,问候他的全家。

    从他的表情看,我确信,他听懂了我的脏话,而且很愤怒,但是,他没有再动手打我,而是命令他的手下,把我强行拖拽到一处僻静的芒果树林。

    他留下两名手下看住我,遣散了其他乞丐,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像条死狗一样,瘫倒在芒果树林下,午后的阳光,昏黄又刺眼,两名乞丐坐在我旁边,窃窃私语,讨论着不可告人阴谋。

    我全身多处青肿,一动就疼,我盘算着如何逃脱他们的魔爪,疼痛未消,饥饿再次光临我的大脑,此时的我,有气无力,不知如何是好。

    不出十分钟,那个领头乞丐就回来了,他对我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好像他有什么把柄攥在我手里似的,搞得他的两名手下茫然不知所措。

    领头的乞丐,其实就是他们组织体系里的一名“街长”,那两名手下,其实是打手,协助他管理那二十多名乞丐。

    我听打手称呼“街长”为刀疤,也算是名副其实,他脸上长长的刀疤,就是介绍自己的名片。

    刀疤对我说,他已经请示了老大,老大要求我跟着刀疤当乞丐,乞讨得来的钱,要如数上交,等我完成1000卢比的“业绩”后,就放我走。

    刀疤不但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还要拿我当赚钱工具。

    遇上这种问题,我不会选择报警,因为报警也没用,这是在2001年的印度。

    之前我在新德里做交换生,路上遇到抢劫,去老城区的一个警署报案,那里警察根本不管,让我认倒霉。

    那一年的交换生经历,让我对印度警察不抱任何希望,他们是富人和权贵的“恶犬”,底层穷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粪土,理所应当踩在脚下。

    首都新德里尚且如此,加尔各答也好不到哪里去,弱rou强食的社会,要么双拳打倒群雄,要么就加入群雄。

    不过,眼下,我还不想低头屈服,我还有一个问题没弄明白。

    刀疤和谢蒂是什么关系?

    刀疤看到那张名片时的表情,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他不敢再殴打我,反而对我客气起来。

    我不敢确定,是那张名片救了我。

    这其中必有隐情。

    我想再次试探一下刀疤。

    我冷笑一声,微微扬起下巴,故意用轻蔑的语气骂道:“哼……你踏马的算什么东西?刚才打了老子,现在又要求老子跟着你当乞丐?得来的钱还要交给你?……”

    我再次问候他的全家,刀疤没有生气,依旧笑脸相迎:“你可能还不知道,刚才被你踹了肚子的瘸腿,已经死了……”

    我一脸震惊,我的本意,是要摆脱瘸腿的纠缠,绝不是要了他的命。

    刀疤为了消除我的质疑,补充解释说,瘸腿本来身体就有毛病,我那一脚,让他旧病复发,一命呜呼。

    从刀疤的脸上,我读不出任何哀伤,“丐帮”里有人死掉,他作为“丐帮”的一员,没有丝毫同情和哀伤,反倒是幸灾乐祸,就像高价出售负面资产的老板一样。

    看来,所谓的帮会,不过是一个吃人的组织,更谈不上什么同袍之谊。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那个瘸腿和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为此哀伤呢?

    刀疤见我沉默不语,向我发出“最后通牒”:“你打死了我们的人,老大说让你顶替瘸腿,否则,送你进监狱。”

    我心里咚咚打鼓,有点害怕。

    我不想进监狱,只好委曲求全,答应加入帮会,成为一名乞丐。

    准确的说,是假乞丐。

    其实,这个帮会里的很多人,都是假乞丐,利用人们的怜悯同情骗钱。

    我来到了加尔各答最繁华的一条大街,刀疤跟在我身后,他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张报纸铺在地面上,上面用掰碎的不规则牛粪块,摆出十多个字母,意思是“妻子残疾,本人又身患重病,求好心人帮忙”之类的话。

    报纸上放着一个破碗,碗边被磕出了一个豁口。我坐在报纸后面,背靠着墙壁,装出一副奄奄一息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不敢看熙熙攘攘的人群,担心他们从我的眼中读出欺骗,我只看着他们的鞋子,五颜六色,各色款式,有皮鞋、旅游鞋、高跟鞋,最常见的是露脚趾的棕色凉鞋。

    富人区就是不一样,有钱人真多,这些鞋子,我穿不起,从小到大,我没有穿过50元以上的鞋子。

    几分钟后,来了一对母女,小女孩穿着黑色凉鞋,母亲穿着红色高跟鞋。

    小女孩大概刚刚上学,她的发音不标准,吃力地念完了报纸上由牛粪堆砌出来的单词,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一卢比的硬币,放在了破碗里。

    我低头看着一双黑凉鞋和一双高跟鞋走远了,看着母女倚靠在一起的背影,心中一阵悲凉。

    善良纯洁的孩子,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欺骗和丑恶。

    我们总是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实很多时候,亲眼所见也不一定属实,在表象的下面,掩盖的是无人知晓的真相。

    六个多小时后,我已经有了十多卢比的收入,有纸币,有钢镚,我就这样坐在街边,看着大街上来往人群的鞋子,不动声色地坐着,装出一副可怜相,一天就能收入十多卢比。

    我旁边的刀疤,当假乞丐习惯了,磕头、祈祷、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吉祥话,一点都不觉得可耻,那副装惨卖惨的样子,着实欠打。

    可笑的是,很多路人真吃他这一套,平白无故得了三十多卢比,这收入,超过很多办公室白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