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布
没待罗瓖婉说话,罗瓖丽就将木盒抢了过去,咔吧一下打开锁扣儿,盖子掀开,露出了里面装着的莹白玉珠儿。 她两眼放光,激动的拿在手上,顺手将盒子丢还给罗瓖婉,口中喃喃道:“不会是夜明珠吧……” 一旁的文掌书张着两手护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把珠子摔了,连连提醒:“哎哎,小姐千万要拿住了,这可是我们山长收藏多年的宝贝,万不可摔了呀!” 罗瓖丽瞪了他一样:“聒噪!” 文掌书一噎,尴尬的停了嘴,讪讪的冲两人一抱拳,从怀里掏出两张契纸,犹豫着不知该给谁看。 罗瓖婉扬手接过,仔细阅读了一遍,发现内容基本上都遵循了自己的提议,只加了一条:以夜明珠一颗,换取罗小姐手中全套的十三经。 关于之后的合作,上面也进行了说明,大致上没什么问题,她正要进空间拿笔,文掌书就递过来一盒印泥。 “罗小姐按手印儿吧,带着笔实在不方便。” 罗瓖婉依言伸出手指,沾了印泥,按在了合约书上。过程虽然简单,但她的心理历程可是经过了千回百转。 从此,她罗瓖婉的命运就要改变啦! 文掌书见她一副平静模样,丝毫没有激动之色,暗地里很是佩服。今日他主动找到山长,鼓了十二分勇气开了口,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讲清楚,等到终于说动山长的时候,激动得都要落泪了,哪还有什么沉稳可言。 罗瓖婉特意看了下合约书上山长签的字,龙飞凤舞很是霸气,心里忍不住暗暗赞叹。都说字如其人,想必这位书院一把,定是位德才兼备之人了。遂默默将其中一份收入囊中,另一份儿递还给文掌书。 “姐,东西给我。” 罗瓖丽抛了下珠子,吓得文掌书一身冷汗,暗自庆幸合约签完了,否则若这事办砸了,以后他掌书的差事也别想干了。 “切,又不是没见过。”罗瓖丽又是一抛,罗瓖婉稳稳接住,放回了木盒里。 文掌书连忙告辞,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此价值连城的好物,他也只见过这一次,平日里只是听旁人议论过,山长有一枚极度爱惜的珠子,只有至交好友或者能入他青眼的人,才有资格见到,。 可眼前这姐俩儿也忒不拿珠子当回事了,竟然敢抛着玩儿,不是头脑呆傻,那就是见惯了好物件儿了。 姐妹俩离开书院时,日阳已经西斜,想着还要回罗阳村去,遂加快脚步往福安街赶。 等到了逸云客栈附近,罗佟隔着老远就冲两人招手,身后还跟着辆旧马车。上面没有车厢,光着一层板儿,装了不少木料,瞧着块头都不大,似乎都是些木料边角儿。 “佟子哥,我想先去趟布行,一会儿就回来,麻烦你再等一会儿可好?”想起罗氏泛白的衣裙,连同自己姐妹几个穿着的旧衣,她便有了买些布回去的打算。 “哦,那你们得快点儿,车把式送完咱们还要回家,不好耽误到太晚。”罗佟看了眼靠着马车的中年汉子,低声道。 “嗯,我们一会儿就回。”罗瓖婉甜笑着点头。 “诶,罗佟,买辆马车要多少银钱?”罗瓖丽没动地方,转头问罗佟。 罗佟一愣:“呃......少说也要二三十两,若是要带车厢的马车,那就贵了,低于五十两的肯定没有。 再说,咱们村里人,大多日子过得紧巴巴,赶上入春时节,人还不够吃呢,哪有给牲口的份儿,所以没人愿意养这个!” “嗐,牲口可以吃草,谁说非要喂粮食的。”罗瓖丽白了一眼,暗骂他蠢笨。 罗瓖婉却觉得大姐的提议更好,想着回家时问问罗氏,若是可行,那就买一套。 罗瓖丽有些不愿意动,被她拉着进了布庄。 店里的掌柜正在与伙计对账,见她们进店,笑着迎了上去。 “二位客官里面请,敢问想要看点儿什么类型的布料,是做衣衫还是缝被褥啊?” 掌柜的难得是位妇人,模样很是和善,说起话来眼尾微勾,像带着三分笑。 罗瓖婉指着墙上立着的一匹水红色织花料子:“掌柜,请问这匹布怎么卖?” 女掌柜上下打量姐妹俩一眼:“噢,这款是锦绣坊的暗花绸,整布都是用蚕丝织造,手感细腻柔软,光滑靓丽,就是有些娇贵,洗护上麻烦了些,也不方便做活计。” 罗瓖婉一听,才晓得不合适,也不得不佩服这位掌柜的会说话,既保住了客人颜面,又将问题讲解明了了,遂转头去看另一面的货架。 “小姐您看这一匹如何?都是新近送来的花色,如今锦州那边正流行呢。料子都是纯棉的,穿在身上舒服又结实,还好打理。”女掌柜用布尺敲了敲货架上方的一匹桃红料子。 罗瓖丽撇撇嘴,伸手指了另一匹丁香色的,问道:“这个多少银钱?” “这款布料若是买一匹,只需二两银子。”女掌柜踩着木凳拿下布料,将其抱到姐妹俩面前的柜台上,由着她们翻看。 罗瓖婉想着不能都穿一样的,应该多买几匹,于是又挑了起来。 等姐妹俩往马车处走时,身后的小伙计背上共背了六匹布。幸好这里的布匹并不如前世那么长,幅宽也要窄上许多,否则小伙计一趟都未必背得动。 罗佟看到她们身后的伙计,惊讶的瞪大了眼:“怎么买这么多?” 罗瓖婉笑道:“大姐说好久没做新衣了,便买了。” 罗佟目露诧异的看向罗瓖丽,纳闷儿她哪来的如此多银钱。 “行了,走啦走啦,再晚车把式就回不了家了。”罗瓖丽待那伙计放好布匹,一骗腿儿上了马车,从碎木料中刨了个窝儿坐稳了,又拉了一把罗瓖婉:“上来吧!” “哎!”罗瓖婉心挺大,本想自己上车的,可惜这具身体年龄太小,手短脚也短,面对满车的东西,她还真爬不上来。 罗佟见她们都坐好了,忙招呼车夫赶车。 皮鞭啪的一响,车前的老马甩了甩毛糙的长尾巴,迈开健壮的四蹄儿,嗒嗒嗒小跑起来。 平板车一路颠簸,等进了罗阳村时,日头已只剩个边儿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显见着车夫要走些夜路了。 罗瓖婉有些故意不去,又多拿了二十文钱递给车夫。 车把式很好说话,也没抱怨,欢喜的接了。 因为先到的她家,卸完布匹后,罗瓖婉便寻舅妈要了剪子,将那款靛青色布料剪了一半儿下来,卷好了送去了罗佟家。 罗佟刚送走车夫,正要回院,见她抱着东西,先是一愣,后又暖心的笑了。
“进来吧!”他指了指那布:“这是给我的?” 罗瓖婉甜笑:“嗯,多亏了佟子哥帮忙,否则我们又难回来了。” 罗佟笑笑:“跟我还客气啥,应该的。” 他走进屋,点上油灯,又跑去灶间洗了一浅子黄红色的杏儿,递到罗瓖婉面前。 “天快黑了,哥也不留你,这些杏子都是昨早上刚摘的,各个儿都熟透了,挺甜的,你拿回家和jiejie一起吃。”罗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语调温和。 罗瓖婉用力点点头:“嗯,那佟子哥早点儿休息,明日我再过来。” 罗佟笑着应声:“好……”目送她出了门。 罗瓖婉回去时,罗瓖丽正被一家人问得烦躁,基本上就一个问题:“钱哪儿来的?” 她讲不清楚,只能选择沉默。本以为会是一家人欢天喜地分布料的场景,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罗瓖丽在心里念叨了meimei无数遍。 罗瓖婉走进屋,迎面便是她哀怨的眼神儿。 “你怎么才回来,干什么去了?”罗瓖丽压抑着怒气。 “我……” 没待罗瓖婉回答,罗氏就劈头盖脸问道:“莲儿,你跟娘说实话,这买布的钱是哪儿来的?是不是你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您怎么能如此想自己闺女?”罗瓖丽蹭的一下站起身,气呼呼回西厢去了。 罗瓖婉脑中急转,迟疑的看向舅舅:“舅,上次给您的那本书还记得吧?” 罗忠孝虽也有疑虑,但他和自己媳妇一样,并不觉得外甥女会做什么不好的事,只是担心孩子上了别人的当。毕竟这三个外甥女,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性情如何,他还是清楚的。 自家meimei被宋居财诓骗,心里有阴影,所以才觉得肖像父亲的罗瓖丽会不学好,做些错事出来。 可他是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孩子们在罗家长大,绝不会做那种背信弃义之事的。 见二外甥女问自己,他立即应道:“记得。” “舅,其实今日我们碰到那书的主人了,原来是恒山书院的掌书丢的,今日佟子哥也在,大姐会写字,他会木匠,我们已与恒山书院谈好了,打算接下印制书册的活儿。 至于纸张材料的事情,大姐也联系好了,等佟子哥那边儿把印刷版刻好,我们就可以开作坊了。” 她的话虽然仍有漏洞,但胜在罗瓖丽有半年时间是离开众人视线,独自在城里生活的。 那段日子的遭遇,就只有已经消失的宋玫前身清楚,剩下的所有人,包括继承身体的罗瓖丽都不了解,这就给了她足够的编纂空间。 罗忠孝好一阵儿没有缓过神而来,等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时候,他猛的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们是用人家给的定钱买的。” 罗瓖婉赞赏的竖起大拇指:“还是舅舅聪明。大姐说了,要想与人做生意,自然得穿的体面些。何况她出门在外都是以男子打扮示人,急需做几身男装替换,所以……你们就不要担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