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圈羊

    从润城到曲县走高速一千两百多公里，正常开车就十二三小时，早上六点出发，晚上六点到家。其实坐高铁更快，更舒适，李彬也不是有受虐倾向，非要受累开车回家。高铁一、二等座难买，但商务座还是能抢到的，下了高铁包个车，一个多小时到家，这是最舒服的线路；这么多年了，这条线路一家人走得最多。唯一不确定的是因为高铁到站是临省地市，找包车时，司机一听说晚上进山区，可能就有点犹豫，怕遇到心怀歹意的而不是很乐意。其实现在是用不到在这边包车的，现在开通了高铁站到曲县的大巴，半小时一趟，最迟一趟到县里四点多钟。因为冬天黑的早，不一定赶得上到乡镇的最后一班中巴，这时候在县城打个的，八十块钱四十分钟到草头坡吃晚饭正好。赵三妹走省城，高铁时间一样，但省城到曲县的大巴就要多两百公里的路程，反而是更难受了。前几天老爷子打电话，说大女婿放在家里的二手小五菱拉缸了，现在他没个车不方便，春节走动多，那就更麻烦了，至于说自家小女儿留在家的小踏板摩托，这大冬天的骑着冷。

    草头坡周边是山区丘林地带，坡陡弯急，二手面包车车况也不是很好；七十岁的人，开车让人很不放心。李彬去年春节的时候要李奕的父亲李磊，也就是自己的大妹夫把他的小破五菱开走去报废，他回答的很简单：“你把老爷子工作做通，你在外地听不到，到时候到处说后人不孝我受罪”，最后是不了了之。六月份的时候，这车坏过一次，打电话给李彬和李玉玲，要他们两人一人拿一万给他，他要买个二手面包，李彬没理，要李玉玲也别理。但老爷子后来打电话给李磊，要他找人把车给修好，可能问题不大，没过多久就听说车好了，让李彬是空高兴了一场。

    于是老爷子的指令就到了，把车开回来过节用。李彬的车是台开了七年快八年的长安福特，除了李彬在上海出过一次车祸，修了五六万块钱，平时其实开得也不多，保养得还算可以。老爷子要用，那就开回去，到时候安排李奕上车跟着，自己回头开回来；至于买新车留给老爷子，那是万万不敢的，下次回家要看到买的新车，可能得到老爷子的牌友家去，说不定还要跟着还点饥荒。

    天气预报今天小雪，李彬起的很早，五点钟就动身了，高速上的车流随着一路向西越来越小，李彬的车速也就越来越快，到下午三点就出了临省进了曲县，到家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中已经开始飘起绒绒小雪，随着风一阵阵的上下起舞。

    听到停车声音的家人从堂屋大门上方的玻璃探起头来往外看，见是李彬，一个个全站了起来，打开门迎了出来。老娘还是老样子，稀疏的头发随意用皮筋往后拢了拢，一身老年棉衣棉裤，穿着双毛绒绒的的拖鞋，清瘦的身材越发显得瘦小。李玉玲一家三口，李玉桃带着刘显都纷纷打了个招呼，赵三妹也穿着身居家休闲服，用眼向李彬转啊转的传递信息，嘴角微微向旁边歪了歪，她旁边站着的是李杨，一米八五的大高个，长的又壮实，不用示意也看得到。李彬一愣，挨批啦？脸上笑眯眯的，不像啊从李杨脖子后看过去，还有个人，微微的躲在李扬后面。

    李杨右手往前带了带，一个小姑娘就从他身后漏了出来，约显羞涩的喊了声“叔叔好”。这人李彬见过几次，儿子的小女友，在润城大学读研的学姐韩小雨。这的确让李彬没想到，但这事也没让李彬惊讶，随口就回了句“小雨来了”，明显的就感觉到小姑娘放松了下来。没看到老头子，李彬也没在意，估计在忙事，随口就问了句：“爸还在忙了？”

    然后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一个个的约显尴尬，老娘更是落下了脸。一看气氛不对，李彬赶快转移话题，对李杨道：“扬扬去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来”

    “我去”“我去”，两二货跟着李杨、韩小雨后面往外挤。

    “一路辛苦，到外面抽支烟”李磊递了支烟给李彬，李彬看懂眼色，跟着往外走。到了屋檐边角，李磊微微拢着手给李彬点火，说道：“老爷子在坡下茶馆，好像有点账没理清，人不让回，我去打过招呼，没用。好像知道你今天回来，等着你了！”

    “茶馆能有几个账，你解决不了？”李彬笑着问到。

    李磊急忙回到：“现在茶馆有点变味，里面有点深。”

    听到这话，李彬明白了，老头子掉坑里了；以前小坑小坎的，李彬也不是太在意，全当花钱请人陪老头子乐了。看来这次坑不小，李磊这本乡人都不被搭理。

    “那就去看看！”李彬也没当回事。

    “我陪你去，你给嫂子说一声”李磊道。

    进门和老娘说道：“妈，我去看看，多大点事，你们在家放心。”

    然后对赵三妹说道：“你准备点吃的，我很快回来”

    茶馆就在坡角下，李彬老家在坡上头，从坡顶到坡底一整条街，五六百米长，一眼望到头，走路几分钟的事。两人顺着街道排水沟上的石板边走边说。

    “有多大个窟窿？”李彬问道。

    “小二十万，还有点借贷”

    所谓借贷是高利贷，利滚利的，刘显的父亲刘青河就是掉到高利贷的陷阱，最后算是倾家荡产，连带着让亲戚都搭进了不少。当时大家筹钱帮他还，李彬是坚决反对的，坚持要报警走司法程序，可惜没人听他的，李彬也没出钱。倒是让亲戚们蔑视了一番，说他没人情味。后来知道李彬老娘没少补贴小女儿，才没说这些话，都知道李彬老娘的钱是李彬给的生活费。刘青河为了还债，远走南方打工，最后是死得及其不值，被个比他还穷的年轻人给送上黄泉路。

    “有多少？”

    “好像也有二十来万”

    李彬知道这套不小了，笑道：“这帮人怎么想的，下套下到七十岁的老头身上。不怕老头倒下来倒过来弄他们？”

    李磊应道：“老爷子可能吹了点牛，这帮人可能以为你在公司做高管，有钱，不拍你不担底。”

    “也是，有单位的人，怕闹，可能说不定真对着我来的，他们不知道我单位倒闭了，我现在在打工？”

    “估计老爷子没说，要说了怎么可能下套？”

    “得，这也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李彬笑道。

    进了茶馆，老板娘站起来迎了过来：“李哥回来了”，街面上就那么几个人，年年来来回回的，大家都脸熟。

    “人在哪了？”李彬问。

    “在里间，我带您去”老板娘说着转身往前走，李彬李磊跟在后面。

    跨过二道门，掀开帘子，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百十平的房间布置得向电影里的赌场，样样俱全。

    老爷子坐在桌子边上喝茶，室内空调开得很舒服，桌子三边各坐着三个人，靠老爷子右手拐角也有一个坐在那。几个人李彬都眼熟，老爷子以前的小麻友们，其中和老爷子对面坐着的好像还是个本家，听李玉桃说是初中同学来着。

    这人正对着进门，看见李彬站了起来道：“李哥，回来了！”

    “别，这哥不能乱喊，咱们就事说事”李彬虽然对自家老爷子的毛病有点反感，但老爷子也没做什么太过出格，让大家下不了台的事，就是喜欢玩。为人还是很仗义的，这老了老了还被人算计，估计心里也难受。

    “爸，没事吧？”

    “没事，掉坑里了”老爷子硬气一辈子，玩了一辈子，要他弯腰时不可能的。

    “想怎么解决？”李彬问：“几位都有份？”

    “李哥，我们也没坑，就是老叔平时玩得高兴，没收住...”

    “直接说吧，想怎么解决？”

    “李哥，要是钱少我们也就孝敬老叔了，只是大家都是点辛苦钱，要不，您替老叔给结了。”

    “没得商量？”李彬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

    “都是点辛苦钱...”

    “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了？”

    没人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