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老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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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内,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正闭着眼坐在客厅内,看他纹丝不动的样子恐怕随时都能睡过去。 中年男子旁边坐着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看着中年男子闭目养神的模样,年纪稍长的那位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几度欲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都将这些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讪讪地笑了笑以掩饰有些尴尬的气氛。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客厅内的气氛没有半点变化。或许是这份安静让中年男子有些不适,他开始显现出些许不耐烦。 “令郎怎么还没回来?”中年男子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史大人您稍安勿躁,犬子马上就来,烦请您再等等…再等等…” 年长男子赔笑着,见吴大人开口打破沉默,他便顺势说道:“嘿嘿,吴大人肯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今日若不嫌弃寒舍为史大人设下酒宴,请……” 不等年长男子把话说完,这位吴大人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本官没空!” 见贵人毫不客气地拒绝自己的盛情,年长男子悻悻地收回身子,口中还不忘附和道:“是了,是我唐突了,史大人公务繁忙自然……” 正在年长男子低声下气之际,忽然客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只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史大人!让您久等了!” 随后,只见一位留着小胡须的男子笑着出现在客厅中,他长相神似那位年长男子,看样子二人应该是父子关系。 小胡须来到史大人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盒子递上前去,神态卑微至极。 史大人见递过来的盒子,像换了个人似的突然起了精神,他抖抖袖袍接过盒子,同样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从里面端出一个精致的玉器。 玉器通体赤红、色泽英华,一眼就能看出这绝非凡品。 一直没笑脸的史大人露出丝丝微笑,他不停地把玩、观赏着这稀有的玉器,他精通玉器、瓷器,也时常出入城中的玉器、瓷器店,但不得不说此时手中的绝美玉器当真罕见。 看着史大人露出满意的神色,父子二人对视一下。交换眼神后,二人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一些。 “嘿,史大人,这红玛瑙还入得了您地法眼么…?”年长男子试探性地问道。 史大人微微点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珍宝,道:“嗯,不错…不错…算得上一件宝贝,也没让本官白跑一趟。”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胡须不禁喜出望外,连忙解释道:“那肯定!这东西可是我们家祖上传下的宝贝…” “哦?那本官岂不是夺了你家的传家之宝?” “哪里哪里!史大人这是哪里话?”年长男子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随后,他说道:“大人莫要客气,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若大人喜欢拿去便是。” 史大人笑着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年长男子见史大人准备将玉器收下,他趁热打铁道:“史大人,那犬子的事…”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过两日我与我堂姐夫说说,令郎到时候就来工部做事吧,不过你要记住了,今日的事你可……” 就在史大人准备叮嘱几句时,只见一个小女孩儿蹬蹬蹬地从外面跑来,看她脸蛋红扑扑的,似乎有什么很急的事情。 “爹爹、爹爹——门外来了两个叔叔说是你欠了他们很多银子!看样子要来抓你了,你快躲起来——” “胡闹!文儿你在这儿胡说什么呢!爹爹不是和你说了今日有贵客前来?让你将所有人拒在门外?”小胡须走上前去拉住小女孩的手呵斥道。 听见父亲呵斥自己,小女孩感到一阵委屈,双眼立马红了起来。 见自己的心肝女儿要小可怜样儿,小胡须一阵心疼,他蹲下身子抱着小女孩宠溺地说道:“文儿乖,去!告诉那两人爹爹不在家,若有事情改日再来——” 小胡须话音未落,只见厅堂门口忽然出现两道身影,厅中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何人,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秦兄!多年未见,近来可好?小弟不请自来,你可不要生我的气啊——” 看着面前有些眼熟的年轻男子,秦敬卿一脸错愕,一些回忆此刻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他用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试探道:“英…英公子?叶…叶公子?” “哈哈!没想到秦兄还记得我二人?” 英平言语中透露着难以言明的亲切,看着如今已经气质大变的秦敬卿,他感慨万千。其实,当他见到秦敬卿的时候的确是有些激动的,虽说此次他不请自来是找秦敬卿帮忙,但作为来到长安后第一个认识的朋友,秦敬卿对于英平一家的帮助与照顾是很大的,这一点英平铭记在心。 “听说…听说你…你后来变成了…你后来…” 与故人重逢,秦敬卿心中同样有些惊喜,但忽然想起关于这位小英公子的种种传闻,他又变得有些拘束。 “后来怎么了?”感受到秦敬卿眼中的那一丝敬畏,英平大笑道:“哈哈哈——秦兄啊秦兄!当年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今日怎的就如此生分起来?” 秦敬卿见英平依然是那般随和,他便讪讪地说道:“英…英公子,今日府上来了贵客…所以…” “贵客?谁?也让我认识认识?”英平像是自来熟一般随意地说道。 秦敬卿尴尬地看了看史大人,他本想解释一番,可史大人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一样呆呆地站在一旁,他弯着腰低着头,与先前进来时抬着脑袋鼻孔朝天完全两幅模样。 而这位目空一切的史大人呢?原本见有人贸然打断他们的谈话他是一肚子的火,可正当他准备怒斥来人时,他却发现这人有些眼熟。他曾经在重阳庆典上远远地瞻望过英平,可由于隔得有些距离,是以他也没有看得太清楚。可英平的样貌他或许没看清,但英平身后叶长衫的体型样貌他倒是影响颇深,是故当他看到叶长衫的威仪之态时,他就笃定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不是他人,而是当今天子!他不过是个九品小官,但他的堂姐却是长安城内大名鼎鼎的人物—— 崔仁的结发妻子、崔青蓝大小姐的亲娘!仗着这层关系,他在官场中倒是混得舒坦。 在确认了英平的身份后,史大人谄媚而又小心地说道:“圣…圣…” “剩什么剩!?你谁啊?”英平自然不会认得这个芝麻官是谁,但不难看出此人已经识出自己,是以没有好气地呵斥道。 “下官…微…微臣…曾在某次大典上有幸…有幸一睹天颜…是以…是以…”看着英平冷冰冰地眼神,史大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在这儿干什么?”英平不耐烦地看了看史大人,又瞟了眼他手中的玉器。 史大人不本能地将手一缩,战战兢兢地回复道:“微臣…微臣与秦家素来交好,今日秦公子说有一宝物欲示以微臣看看,所以…微臣就…” “看看?”英平满脸狐疑,他顺手拿起盒中精美的玉器,问道:“真的只是看看?” 史大人这下可吓得不轻,虽然他知道如今圣上与傀儡无异,但自己在圣上面前无异于蝼蚁一般,若受贿一事被圣上发现且他老人家想在此事上较真,将来真要把自己革职查办想来也是易如反掌的。 想到这里史大人连忙将木盒递回给秦老爷,陪笑着解释道:“真的!就是看看!此物乃秦家传家之宝,我不过来看看而已!” 看着史大人老鼠见了猫一般的样子,英平将玉器放回箱子,然后淡淡地问道:“那…你看够了没?” “看够了!看够了!”史大人没有任何迟疑,他本想再解释些什么,可看着英平一脸不悦的模样,他立马说道:“我这就离开!您慢聊…您慢聊…” 史大人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双腿甚至有些发软,他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不想还未走到厅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拦住。 “叶…叶大人?您这是…” 叶长衫挡住史大人离去的路并伸手一把抓住史大人的胳膊。 “哎哟哟哟——”史大人哪里承受得住叶长衫的力道?只怕叶长衫再用些力他的胳膊都要被卸下,他吃痛说道:“叶大人、叶大人——您有话好好说,下官这胳膊…” 叶长衫并没有理会史大人的哀求,他盯着几乎快流出眼泪的史大人,冷冷说道:“这位大人,今日的事…”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下官什么都没看见!下官今天就没来这儿!”史大人也还算反应迅速,一听便知道叶长衫是想让自己守住撞见圣上的事。 叶长衫见史大人领会自己的意图,便送开手。 史大人如同从鼠夹中挣脱的老鼠一般,抱着脑袋一溜烟地逃了出去。
秦老爷在一旁看得是一头雾水,这两名身份不明的年轻人显然是有些来头,否则史大人怎么会如此低声下气?可自己这么些年却一直未曾听过儿子提及他有这么大来头的朋友,就连史大人这层关系还是秦老爷自己拉下这张老脸才攀上的。 带着心中的团团疑惑,秦老爷准备开口询问一番,可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就看见自己儿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口里高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圣上恕罪——”方才史大人的声音虽小,但‘微臣’‘天颜’等词还是被他听见,是以他更加肯定了英平如今的身份。 “敬卿啊,这是……” 秦老爷更加懵懂了,心想儿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爹!见了圣上还不跪下?文儿!你也过来——” 看着秦敬卿诚惶诚恐的模样,回想刚才父子二人的低声下气,英平心中一叹,想来这些年秦敬卿已经尝够了世事炎凉。 “朕微服出访,尔等不必拘泥繁文缛节。”英平笑着虚扶了一下秦敬卿。 见这位年轻人自称‘朕’,秦老爷神色瞬间复杂起来,他虽然还是有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但双膝还是慢慢弯曲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圣…圣上…小老儿我…小老儿…” 叶长衫见秦老爷腿脚已经有些不利索,便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 “秦老爷,当年朕初来乍到,还是你与秦兄热情招待。” 看着英平亲和的笑容,秦老爷忽然记起眼前这位年轻人,当年儿子回家就兴奋地和自己说结识了什么贵人,还非要自己在凤鸣居设宴款待,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当今天子! 看着激动万分的秦家父子,英平同样有些唏嘘,但今日时间紧迫,他没有功夫叙旧。英平一把拉住秦敬卿,道:“秦兄,今日朕前来时间紧迫,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敬卿会意,连忙转身对着秦老爷说道:“爹,你带着文儿暂且回避,圣上要与我叙叙旧。” 秦老爷心领神会,拉着孙女儿退出客厅。 “圣上,您有何吩咐?” 此时厅堂中只留下英平、叶长衫与秦敬卿三人,见秦敬卿仍有一些紧张,英平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嬉笑着说道:“秦兄,在外面你我二人还是以兄弟相称,何必如此分生?” 见英平动作、语气如此亲昵,秦敬卿的骨头都酥了。 “秦兄,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朕有事相求的。”英平也不客套,直入主题。 “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兄,你先别急着表态,等朕把事情说完,因为这事儿…当真是‘赴汤蹈火’…” …… …… 天色已暗,英平与叶长衫趁着夜色偷偷溜回宫里,见自己的行为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英平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为了不再生变故,英平今夜索性就在知唐这儿住下,不过今日英平破天荒地没有往知唐的床榻上钻,而是一直站在窗边,时不时还发出一阵叹息,手里还拿着一张折得好好的纸。 看着英平不停地抚摸着手中的纸,知唐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圣上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英平笑了笑,随意地说道:“一张银票。” 知唐愕然,不解地问道:“银票?难不成今日圣上出宫…是去收债的?” 英平慢慢走到知唐身边,将银票递给知唐,笑道:“正是。” 知唐莫名其妙地接过银票并将其展开一看,当看到银票的面额时,她不禁为之震惊——三十万两!整整三十万两银子! 知唐有些好奇,好奇今日英平到底是与谁会面。 “圣上今日到底见的是谁?”知唐终究没有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 “一位老朋友。” “是圣上信得过的老朋友?” 回忆起当自己将所求一五一十的告知后,秦敬卿仍然二话不说地点头答应,英平不禁心中微暖,自言自语道:“当然信得过了,否则怎会将这张银票原封不动地保存近十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