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标记

    回去的路上，九尾玄凤照旧在空中飞。前进的皮卡里，山鬼在开车，Angel在看窗外，枭北辰和药蓠在后座阅读药方。

    药方写在一张白纸上，字体隽秀，清晰可辨：

    “西域有城，名曰龟兹，成吉思汗远征曾攻此城，城中人献善舞者，人首蛇身，于汗祈和。若能寻得此城，得善舞者骸骨，好生安葬，此凶灵怨气可解，病可痊愈。”

    两人看完，双双皱眉，终于枭北辰打破了沉寂：“蓠哥，我怎么觉得……咱被耍了？”

    药蓠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径自从装白纸的信封里取出一方水蓝色手帕，将白纸和信封皆交于枭北辰，自己则展开手帕。

    手帕中裹有暗红的烟草碎屑和另一张白纸，纸上字迹洒脱，与方才不同：

    “留下工作是我本意，能与故人相逢已十分满足，从此一切安好，勿念。另，烟草可缓解取鳞之痛，连服三日即可。又另，鬼主大人喜烟，若要戒，可用糖。”

    “这是谁呀？”枭北辰一脸看八卦的表情凑上来。

    “一位故人。”药蓠淡淡道，发自内心地攥紧了那方水蓝色手帕。……我被关进更衣室，门窗全锁。

    小狐妖们推我进来的时候啥也没说，好像很害怕一样“嘭！”地关上门就跑了。我猜他们应该是抢救慕长庚去了，其实慕长庚没有生命危险，我把握好力度的，他被发现之后昏过去，完全属于应激反应。

    我这样想着，找了块破布，对着镜子开始擦拭身上的血迹。碰到左边锁骨时，我停住动作，只见在突起的地方，赫然有一双小小的黑色龙翼，呈展开状，虽然是文身，但细细一摸，还有棱有角的，精美至极。

    它出现的时候，应该就是我胸口剧痛那会儿，当时我疼得要死，没想到一会儿又好了，非但没有少块rou，身上还多出了这个。

    那“有主的狗”是指……

    “我们各自的异能都在彼此身上留下了印记以便相认……”药蓠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没错了，这对龙翼，一定是药蓠的标记！想及此，我又贴近镜面，一边抚摸这文身，一边感受着它的余温，龙翼上有着遒劲的纹路，宛若那人掷地有声的承诺。

    只是，这标记为什么以此种方式突然出现？仅仅是在，向另一个混血者发出警告么？

    我深吸一口气，缩回手，目光落在已经浮肿的烫伤上，脑子里不断冒出没有头绪的疑问。

    忽然间，外边传来翻找金属的“哗啦”声，紧接着窗户开了，三只小狐妖悄悄窜了进来，最后落地的，是花。

    “怎么？”我惊问。

    “莫昱快逃吧！其他狐妖送慕长庚去医院了，他们走之前，已经报了警！”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狐妖张口便道。

    “什么？”我急道，“他明明没有生命危险！”

    “可他晕过去了。”另一只小黄狐插嘴。

    “我们知道莫昱是好人，是为了花才挺身而出的，所以偷出钥匙来救莫昱。”灰白小狐妖跳到镜子前，拿出一串钥匙晃了晃。

    闻听此言，我禁不住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全都是昨晚与花分享食物的小狐妖。

    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花抬起头来，淡然地望向我。

    我一怔。

    “莫昱！你走还是不走？”刚才插嘴的小黄狐不耐烦了。

    “不走！”我与花四目相对，“一人做事一人当，跑了就是缩头乌龟！”

    “不行。”花拿出纸笔，重重写道，“「抱月池」有吸血鬼罩着，慕长庚只是个没有实权的虚君，他不敢把这里怎么样。身为异能者的你，才是吸血鬼打压的目标！”

    “你背后有「琉璃之瞳」，与非纯族的混血者订立了契约，还打晕了族长大人，吸血鬼不会放过你的。”一只戴眼镜的小狐妖缓缓道。

    “那我自首。”我双手一举，作投降状。

    “不可以！”三只小狐妖异口同声。

    “传说中，”灰白小狐妖愤愤道，“异能者降临这座城，是来解救我们的！”

    话音落处，只听楼下警笛大作，耀眼的白光隐隐照至窗外。

    “妈的，来了！”小黄狐一跃而起。

    花“啪！”地将一张纸塞进我手中：“谢谢你，现在，快走！”

    “可是，我……”不等我反驳，三只小狐妖就冲了上来，分别为我穿上衬衣，披上斗篷，拉好面罩。最后，花亲自伸手，将我的脸扳过来，正对镜子，她那严肃的模样，像极了审视自己作品的大师……

    保证不会再有人认出我后，她点了点头，

    小狐妖们立刻簇拥着我来到窗台，我微微探头，就见浴室正门已被警车和全副武装的持枪警卫封锁，只剩下宿舍楼通往贫民街这条路还在暗处。

    可是从更衣室的窗口到宿舍楼的阳台，中间只有一条水管不在警灯射程内。

    枭哥还在斗兽场，我心想，今晚枭哥就要上场了——“你们……”我拽紧了行囊，转向花和三只小狐妖，“……真的不会被为难么？”

    花摇头，三只小狐妖异口同声：“不会！”

    “那，”我背对他们，抓住窗台，“多谢了，保重！”

    说罢，我翻窗而出，在空中坠落了数秒，一出手便稳稳够到水管，整个人吊在半空。“噌！”——我抽出猎刀，将其叼在嘴里，仰头刚好可以看见还在窗口张望的花和小狐妖们。

    看得出来，他们都为我捏着一把汗。

    突然，警灯朝上方照了照，眼看就要发现我了，我赶忙收身，双膀一较力，“呼！”地翻上水管，整个人匐匍在上面。

    水管很滑，稍不留神就可能哧溜下去，确定安全后我才开始移动。因为没有防滑手套，手臂上的泡又破了，出了许多水，黏黏的，又疼又痒，我只能依靠腕部和五指的力量，缓缓抬手，抓住水管，后腿夹紧，向前蠕动……虽然是单调的重复，但每一次动作都必须非常谨慎，才挪出不到两米，我就已经汗流甲背，喘息连连，涎水顺着刀背一直流到下颚。

    伤口好难受，手汗也……好滑。

    我暗暗咬牙，卯足了劲握紧水管，目光锁定十米开外的阳台，拼了！

    与此同时，警灯一直在水管下方晃来晃去，不断照亮那几个区域，警笛声也吵得人耳膜生疼，脚步声和报告声交织响起，好在一直没有人搜查到这里。这时，我听见了远远的几声犬吠，想必是他们放出了警犬，犬类的嗅觉十分灵敏——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三分钟过去了，我爬一会儿歇一会儿地抵达了半中腰，停顿的片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放弃，现在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呼……哈……”汗水迷入眼中，猎刀和下颚已沾满涎水，伤口处几乎麻木，而我，只有一个选择：继续向前。

    “嘶……”不知是什么扎入掌心，我一缩手，发现刚才抓过的地方，已满是鲜血。

    终于，又过去了四分钟，我一头栽倒在宿舍楼的阳台上。“哐当！”我侧翻在地，来不及休息便抓起猎刀，杆在地上支撑自己站起来。站稳后，我倏地想起什么，将斗篷掀开一些回过头去，只见花他们还立在窗口，看见我成功了，都笑着招手。

    我也笑了，摇晃那只完好的手回应他们。

    “汪汪汪！”

    “啊，在这里么101号，你搜过这里没有”

    听见楼下猛然传来的犬吠和人声，我赶忙收手，头也不回地跃入了黑暗。……

    「佛拉维欧」的广场上，早早便聚集了妖精，霓虹勾勒出的繁华当中，妖精们怀着期待的目光，一双双眼睛紧盯漆黑的大屏幕。

    现场，一头系有带刺项圈的雄狮被铁索牵引着，迈着稳健的步伐踏上赛台。

    “咔嚓！”铁索被撤走，再造人躬身退出，赛台周围的电网冉冉升起——

    在观众们激动的喝彩声里，雄狮抖擞鬃毛，亮出利爪，棕色的双眸中渐渐燃起杀意。

    而他对面，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机械女郎正跃跃欲试，女郎一挥手，四指立刻化为四把尖刀，雪亮的寒光下，女郎微微一笑。

    “滋啦——”广场中央的屏幕终于亮了，两位选手全部入镜。

    “下面有请……”广播中，传出一个女人嘹亮的声音，“……「路西法」对阵「北欧狼女」！”话音落处，妖精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响彻城区。……

    喘息声伴随着脚步声，也不知道在昏暗的巷子里跑了多久，忽然被什么一绊，“……唔！”

    我重重地摔了下去，倒在黏滑的地面上。

    没有办法，我只得忍住周身的疼痛，强撑着爬起来。就在这时，一块冰冷的硬物抵住了后脑——

    “别动，”身后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异能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