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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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钥匙,房子破是破了点儿,但里屋宽敞,铺了干草,安了灶台,暂住几天绰绰有余!”小波说着,将一串“叮当”响的物饰递给药蓠。 这里是嘉陵江畔一处废弃的渡口,距离市中心一个多小时车程,两岸青山绵延,晌午的烈日下,西滩头的荒草颤颤巍巍,古老的石桥一半没进草里,一半浸泡在碧绿的水中。小波站在一间红砖黑瓦的旧屋前,对面是药蓠、山鬼和七月,药蓠接过钥匙,对小波笑道:“谢谢你,辛苦了,但我还是要亲自检查一遍。” “什么意思?”七月一听,不乐意了,“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信不过我们是不是?” “那倒不是,只不过被这家伙骗过一次。”药蓠瞧了眼山鬼,毫不客气道。 “让他去吧。”山鬼拦过七月。 七月还想说什么,无奈药蓠已经闯进里屋。见墙面布满被泥土填铺过的痕迹,干草上备好了整齐的被褥,房顶也全是新添的纯木补丁,药蓠不由地怔了怔,正欲离开,只见一人风风火火地赶到门口,古铜色的皮肤上缀满汗珠。 “段哥,怎么样了?”山鬼和七月立刻围住此人。 “警方已经介入了,船现在停在另一个码头,正在找人认领尸体。”段哥抹了把汗,接道,“听说船上藏有毒品,还逮着了嫌犯。” “赤尤的血迹呢?你处理掉了吧?”七月追问。 “放心,血迹和指纹都清洗干净了。” “麻烦你了,段哥!”山鬼不无感激道。 “要我说,老鬼你该不会把人大卸八块了吧……咋流那么多血?”段哥思忖着问。 “就是,”七月也趁机抱怨,“都不给弟兄们留几刀!” 山鬼闻言,只是羞涩地笑,好像别人正在问他为什么多吃了一份蛋糕,然而那件快要被血浸烂的西服,那张因为惨死而扭曲的面孔,那一头枯败的天蓝色乱发,还有那家伙胸前血淋淋的刺青,都如同诅咒般在他的脑海中却换,根本停不下来……刺青上的那些名字,分明属于曾经活生生的同伴们啊!难道同伴们的失踪不是被人类所害,而是……山鬼不敢再想下去。没有人知道,他扎下去的每一刀,都是仇,是恨,是绝望!如果说是赤尤濒死前的狂笑刺痛了他,那么那个将仇人扎得面目全非的自己,才是真正让他恶心的。 “老鬼,你又发什么呆呦。”七月上前,拍了拍山鬼的肩膀,“弟兄们又没怪你……” “就是就是,我们肯定能理解呀!”段哥话锋一转,谈及正事儿,“对了小波,房客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药蓠这才走近他们,朗声道,“有劳各位了,多谢多谢!” 七月“嘁”了一声,也不看他。 “那我们现在出发,去办理退房手续吧?”段哥说着,来到自己破旧的货车前,为药蓠开了门。 药蓠想了想,解下一瓶烧酒递给段哥:“辛苦了。” 货车离开后,小波和七月在渡口拥抱,分别,两人互相捏着对方的脸,强颜欢笑,没有人知道这一别又会持续多久,也许往后,真的无法再见了。 茂草无垠,暖阳正好,真好像那个朋克青年向小太妹求婚的午后,七月当时怎么说来着?“等你们回来了,我就嫁给你。”……现在呢?乐队的时代过去了,他们的故事也同夏日的烟火一般结束。也许一只老妖的幸福本就如此,混在人类堆里,交一帮有野心的哥们儿,谈谈恋爱,谈谈理想,最后兄弟散伙了,女孩儿嫁人了,理想碎了一地,就剩下一把破吉他,而你却还是那张青春的脸,听你弹唱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岁月催老了他们,可唯独奈何不了你。 该笑一笑,开心一下不是么?复仇什么的……也都不重要了吧! 陈旧的老屋前,山鬼坐在了门槛上,他自嘲般别过脸去,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起来。 …… 药蓠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开门的声音,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把一个塑料袋放在床头,悄无声息地和jiejie换了班。 jiejie走后,我翻了个身,正面对一脸疲倦的药蓠,夕阳微弱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斑斑驳驳。 “醒了,小狗?”药蓠聚拢神色,庸懒地笑了笑,“你的手稿和书都在这里……” 说着,他要去打开塑料袋,被我轻轻拦下。面对他的不解,我小心地缩回手,整个人往床的内侧挪了挪,示意他也躺上来。
“呵,哪自己送上门来的道理?”明白我的用意后,他又笑了。 “少啰嗦,你爱来不来!”我压低声音,因为Angel和北辰睡得正酣。 药蓠望了望她们,又扭回身,草草地脱了衣服,爬上来和我并排躺在一起。我把被子往他那里推了一些,但他还是紧贴着我,他的心跳,他的体温,包括他的汗液一起,入侵了整个被窝。 “你干什么去了?”我忍不住问他,“怎么出那么多汗?” “去看了个房子,等你出院以后,我们就住那里吧,安全一些。” “你也怕那些人杀回来?”我转向他,微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长长的睫毛,英挺的鼻尖,还有薄而软的嘴唇。 “不怕,”他面对我,眼光闪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 我笑起来。 夕阳慢慢落下,病房里逐渐暗了,药蓠倚在我肩头,他的呼吸均匀又安适,细碎的发丝轻蹭我的脸颊,好像六月的轻风。 这个夜晚,换我守护你吧。 …… 病房外的长椅上,莫如胜和夏沐正在吃姬无恙打包来的毛血旺。 三个人在空荡的走廊里狼吞虎咽,姬无恙在往夏沐碗里夹rou,莫如胜在夸姬无恙选的饭店好。 这时,山鬼采购归来,看见满袋的Rio,三人全乐开了花。 …… 医院门口,一个奇怪的人影被昏黄的路灯照亮。 那是枭天启生怕弄醒了背后的峙,正缓步前行着,少女被漆黑的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头顶乱发一起一伏,熟睡中的面庞还泛着红晕。 与此同时,另一个少年刚刚在船舱里醒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面对四周干涸的酒桶和散落一地的麻绳,他竟有些茫然。 良久,松动的船板被推开,少年从舱底翻出来,站起身,再抬头时,已是满目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