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发烧

    稳儿又是一天忙到很晚才回家！如今已是三九天气，冷得要死，天空还飘起来雪花。

    李长鸣紧紧跟在稳儿身后，两人下工后总是一起回家。这次，也如平时一样，两人一起从许家出来，稳儿因为记挂着奶奶和meimei急匆匆地走在了前面，李长鸣则是悠闲得很，嘴里竟打起了呼哨！突然，他觉得一滴凉凉的东西飘进了自己的衣领，便仰脸看了看天，高兴地说道：“姐，看，下雪了！”说完，竟停下来，伸出手接起了雪花玩！

    稳儿也很想停下来，接上点雪花在手里，但她很怕奶奶担心自己，而是对李长鸣叫了一声：“别玩了，快走吧！”李长鸣很是害怕他的稳儿jiejie生气，只好重又跟上稳儿，转弯到了他们的胡同。

    稳儿家是在这条胡同里最北头儿西边第一家的，而李长鸣家还要往里走。于是，他们先到达了稳儿家。李长鸣目送稳儿进了家门，才往自己家走去！

    稳儿到家的时候，小小窗口还透着一缕灯光。稳儿很是惊奇，奶奶一向非常节俭，这回怎么舍得点着灯了？一丝不安爬上稳儿心头，她加快了脚步，进到屋里，果然见青儿躺在炕上，小脸红红的，奶奶正在用布巾沾着盆里的一点点水，擦拭着青儿的额头和手心······

    稳儿的心猛地一揪，疾步走上前去，问道：“奶奶，青儿怎么了？！”

    奶奶仰头看了一眼稳儿，叹了口气：“唉，青儿，发烧了！”稳儿走上前看着自己的meimei，非常着急，她摸了摸青儿的额头，又把手伸进青儿的衣领里探了探，青儿浑身guntang，好似火烧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稳儿问奶奶道。奶奶面露无奈之色：“今儿早起就觉得她有点迷瞪，以为是没有睡好觉，就没在意。响午回来也没有吃饭，就躺下了，本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谁知道这一躺下就没再起来，竟发起烧来！”

    这可怎么办？泡桐屯子根本就没有郎中，大家病了，一般都去几十里以外的镇上，但如果现在去，显然不现实！该怎么办，怎么办？稳儿焦急得接过奶奶手里的布巾，看了看盆里那一丁点水，道：“怎么就这点水？我再去掏点！”

    稳儿拿起盆就要出去，奶奶一下子拦住她，道：“缸里一点水都没有了！”稳儿突然想起，这两天自己光顾在许家忙活了，竟然忘了打水！她焦急得跺了跺脚，道：“都怪我，竟把这么大的事情给忘了！我现在就去打！”说完，稳儿拿起担子就要去挑水！

    奶奶赶紧上前，死死拉住稳儿，道：“这冰天雪地的，你到哪里去挑水？万一滑倒了，可就要俺命了！”稳儿道：“放心吧，奶奶，俺不会滑到的！”可是，奶奶还是不肯撒手，道：“天气这样冷，如今还在下着雪，村里的水井都冰封了，你到哪里去挑水？！”

    稳儿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雪花，想起，村里的公用井都是浅井，天冷了，会上冻。像这样的数九寒天，要到村外几里地远的深井去挑水！想到这里，稳儿泄气地丢掉扁担，道：“这可怎么办呀？不能眼看着青儿就这么烧下去吧！”

    奶奶看了看满院子的皑皑白雪，道：“要不，咱们弄点雪水试试？”稳儿往屋外看了看，仿佛也看到了希望，道：“我去弄！”说完，拿起盆走了出去。

    今日的雪下得特别大，此时，地上已覆盖了一层。稳儿用手收着地上的积雪，她的手被冻得刺骨得疼，但她没有停住，直到收了满满一盆。稳儿端着装满雪的盆子进到屋里，用布巾包住一把干净的雪花拧了拧，再去为青儿擦拭。

    可是，天太冷，雪隆化得很慢，青儿还是高烧不退，小脸更是红红的，仿佛有一团火在她体内燃烧着！青儿开始喃喃地说起了胡话。奶奶道：“就是怕你们一个个的生病，真是急人啊！这病的事情若是能替，俺这老婆子早就替了！”

    稳儿其实心里非常着急，但看到奶奶这个样子，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安慰奶奶，道：“奶奶，您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奶奶两手拍了一下大腿，靠在炕沿上，哭啼道：“你爹到如今也没个音讯，路儿还在东北，也不知道他到底过得啥样子！天这么晚了，又下着雪，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能有什么办法！要是能渡，俺真想把青儿这一身的毛病都渡到俺身上来啊！”

    “渡？”稳儿听到这个字，仿佛想起了什么，道：“奶奶，俺有办法了！”说着，兴冲冲地脱下了外面套的棉袄，跑出了屋子！奶奶一惊，也紧跟着来到院子里。

    稳儿来到宽阔的地方，倒身竟趴在了雪地里！奶奶明白了，稳儿这是要拿自己的命来救meimei呀！她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去，拉扯着稳儿，哭道：“我的孩儿呀，你怎么这么傻呀！你这不是拿自己的命上吗？！”

    稳儿顾不得许多，依然死死地趴在雪地里，直等到衣裳湿透了，她才站起身回屋，紧紧地抱起meimei，用自己的身体抚慰着她！等感觉到了青儿的温度，稳儿又返回院子，重新趴在雪地里······

    奶奶捂着脸，无声地哭啼着，眼睁睁看着，稳儿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跌卧在雪地里！

    雪停了，天也快亮了，青儿的烧终于退了，稳儿却抱着meimei沉沉睡去······

    奶奶一直守在这姐俩的身边，不曾合一下眼睛。直等到这二人都睡着了，她才沉重地躺在炕上。

    这几年，爷孙三人相依为命，一幕幕的场景浮现在奶奶的眼前。这几年真是难为了自己的稳儿了，如壮汉般地拼命为了这个家，养活着这三个人！而她，却是日渐老去，也要撑住，等到远去关东的儿子和孙子都回来，就都好起来了！

    想着想着，奶奶仿佛看到儿子成柱，和孙子长路面带微笑地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