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关2

    宝顺离开泡桐屯子，虽然他这车负荷不小，却也不敢停留片刻。他总是怕遇到个熟人伍的啰嗦，把个小骡子催得赛马般得快！他那两个孩子也跟着驴蹄子音儿撒欢，宝顺看看一家人快乐幸福的样子，很有一种成就感！

    虽然宝顺随身带着磨豆腐的家事儿，可一路走来也没大用。他在东北已经置办了家业，一心想着赶紧回去，把大人孩子安顿好，让他那苦命的小脚媳妇也跟着自己享上几天清福！

    话不多说，这一天，终于到了山海关！

    宝顺大喝一声，甩了一个响亮的鞭子，让骡子停下，他两个儿子也下了车，宝顺指着这巍峨的城墙说道：“这就是天下第一关啊！这辈子来这儿一趟也值了！”宝顺扶着他小脚儿媳妇下了车，带着两个儿子登上了城墙。虽然这城墙已经破败，但还能看见他那古老的坚韧！

    宝顺扶着他媳妇也跟着上了城墙，他手搭着凉棚四下看了看，对两个儿子说道：“孩儿呀，离开这里，我们就算是出关了，前两年，这里还有清兵。虽然都是些老兵了，等俺从关外回家的时候，就没见着他们。”

    宝顺家大儿子问道：“爹，那些清兵去哪儿了？”宝顺摇了摇头，道：“唉，谁知道呢，这些是当官的事情，咱平民百姓的，说不清楚啊！”

    宝顺夫妻又回头朝着关里家乡的方向瞭望，顿时感慨万千啊，他们就要远离故土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这里！想到这儿，宝顺媳妇不禁抹起了眼泪。

    等两个儿子爬累了，一家人才又重新回到大拉车上，继续赶路。关口处，竟多出许多的小商小贩，拼命叫卖着自己的商品。尽管这里的东西比起山东老家来贵了许多，宝顺还是买了几个刚出锅的包子，算作在关内的最后一顿饭了！

    出了关，路上的行人就非常稀少了，眼界也越来越辽阔。这一路走来虽然辛苦，可一想到以后能一家人和和美美、安安生生地一起生活，这一家四口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

    走着走着，迎面突然驶来三个骑马的人，见宝顺拖家带口的样子，横马拦住了宝顺一家的去路。“去关东的吧？留下买路财再走！”其中一个大叫着。

    见此情景，宝顺大惊失色！慌忙跳下拉车，道：“各位爷，我们是到关东逃难的，这一路要着饭过来的。您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宝顺不断地作揖哀告，他小儿子二狗吓得一下子缩进母亲怀里，从缝隙里惊恐得看着来人！

    这三个贼看了看这辆大拉车，其中一人骑着马围着车转了一圈，问道：“车上装的是什么？”

    宝顺赶紧拽开上面蒙着的布，露出磨豆腐的小磨盘，道：“爷，这都是俺磨豆腐的家事儿，”又咬了咬牙，说道：“爷要是稀罕就拿去吧！小的实在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了！”

    “我呸！”为首的一个叫着，“我要这破玩意儿有什么用！”他那贼溜溜的眼珠子在宝顺媳妇身上转着，脸上露出坏笑，道：“这小娘们儿不错，细皮嫩rou的，把她留下吧！”说着，那人便下了马，贼溜溜地便往宝顺媳妇身前凑，见此情景，宝顺立即上前阻拦！没想到后面家伙却冲到前面来，对着宝顺就是一马刀，宝顺当场就扒在了地上！

    大狗见父亲受伤，随手拿起锤豆腐的棒子砸向来人那只伸向宝顺媳妇的手，那人躲闪了一下，却一把抓住宝顺的小儿子，拿二狗去迎大狗挥舞的棒子，嘴里叫嚷着：“小兔崽子，你还敢动手！”

    宝顺媳妇一见这情景，立马过去抓住那人的胳膊就咬了一口！疼得那人一下子松开了宝顺家老二，接着掏出马刀，一刀子下去稳稳地捅在了宝顺媳妇的心口上，宝顺媳妇当时就没有了气息！

    就在三个歹徒还要继续作恶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一声：“抓住他们，这些贼人在这里行凶了！”三个贼人一看出了人命，又有人来了，赶紧跳上马背溜走了！

    过了一会儿，树丛中走出一人，这人却是王六妮儿！原来这王六妮儿是铁定了心的要去关东闯一闯，他知道，王宝顺指定不会带他去的，而且，他也猜到，宝顺会在初七或者初八的晚上悄悄地走！于是，这王六妮儿，两晚上没睡觉，就躲在宝顺家附近瞅动静。初八晚上，就见宝顺悄悄地带着一家人出来，于是，王六妮也就一路尾随着宝顺一家出了关！

    一路上王六妮儿跟宝顺一家保持着距离，悄悄尾随，宝顺一家愣没有发现他！这正赶上宝顺一家突然出事儿，王老蔫不禁大叫一声！

    见吓跑了贼人，王六妮儿从后头走了出来。

    宝顺媳妇已经没有了气息，宝顺尚有一口气在。他看了看王六妮儿，心里明白他是尾随着自己一家出来的，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王六妮儿，道：“我是不行了，把我们两个就地埋在这里吧！别拖累你们。”他喘了口气，看了看两个儿子，继续说道：“六妮儿，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这是我在关东房子的钥匙和一点钱，你们带上继续去关东吧，有我们在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整天挨饿，没了我们，回去更没有活路儿。你带着他们去奉先吧，我在奉先的一个镇子上置办有了一座小院子，那里好，好生活……”交代完，宝顺头一歪，便也气绝身亡！

    见父亲没了，宝顺的两个儿子跪在宝顺面前痛哭流涕！王六妮儿拉了拉正在痛哭的两个孩子——大狗和二狗，道：“先别哭了，已经这样了，再哭也没用，还是按你爹说的做吧！”

    两个孩子擦了擦眼泪，起身跟王六妮儿一起找了一棵大树，在树底下挖了个坑，把他们的爹娘埋葬了。

    忙活完，王六妮儿对两个孩子道：“记住这条路和这棵树，以后有机会了再来这里把你们的爹娘接回老家去！”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说道：“俺们记住了，六妮儿哥！”

    王六妮儿又带两个孩子在坟前拜了拜，然后说道：“走吧，我带你们接着去关东！”

    大狗和二狗互相看了看，算是默认了。便起身跟着王六妮儿上了路，三个人继续往奉先赶。突然，王六妮儿想起了什么，对大狗和二狗道：“以后不要叫俺六妮儿哥，要叫俺的大名了。”“那你叫啥？”大狗和二狗惊奇地问道。“俺叫王庆来。”王六妮儿答道。

    王六妮想了想，又说道：“你们以后也不要大狗二狗的叫了，多难听，也要叫大名！”大狗说道：“老辈人都说’胡叫八叫，阎王爷不敢要’，俺奶奶说俺们叫这个好养活。”

    王六妮道：“事儿来了叫啥都不顶用。大狗，二狗太难听了！你们有没有大名字吗？”

    大狗点了点头，道：“有，我叫王福来，弟弟叫王好来。”王六妮儿道：“那多好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们福来、好来吧！”

    三个人说着话，一起踏上了未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