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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

    半个月后

    锦园彩绸盈门,爆竹震天,锣鼓齐鸣,八抬大轿与高头大马引得周遭水泄不通。

    一把红纸伞遮在樊沁的同心飞凤冠之上,一把并蒂芙蓉红纱扇遮了她的脸。

    对襟缠枝并蒂芙蓉纹红罗广袖衫,胸前是金线绣并蒂芙蓉罗地霞帔垂一对金鸳鸯帔坠,一条红罗百褶裙,后摆曳地处处满是金线绣并蒂芙蓉,朵朵怒放。

    人群里,叶支支望着她,那双红罗地并蒂纹翘天履一步步踏在猩红的爆竹碎屑上,前呼后拥着入了花轿。

    而那高头大马上,红绸裹青衣的人,似笑非笑的脸,在爆竹的烟雾里朦胧着,让人看不真切。

    “大师兄你看,”小丸子道,“五师姐手上的那对钳镯好看吗?”

    “你送的?”大师兄半眯着眼迎着光看了看道。

    小丸子含笑点头。

    “支支拿好,这斗是你的,等会儿一落轿,咱们就使劲撒谷豆,挣个好意头!”三师兄半倚着四师兄道。

    他俩人一人一斗抱在胸前,互相掏着对方斗里的谷豆,不时道:“你的居然有铜钱在里面!”

    “你的不也有!”

    “支支,你的呢?”

    叶支支伸手一摸,道:“有!”

    她将自己的红木斗交与身旁的喆姑道:“你拿着吧,一会儿你去撒。”

    喆姑接过,望了望如潮的人群,应了声:“好。”

    她递过一方帕子给叶支支擦了擦手。

    “今日定要好好灌一灌陆师弟!”

    “大师兄你可不能扫兴!”

    方才喜乐悠扬,人声鼎沸,转眼间,锦园前鸦默雀静,人群早已随迎亲的队伍涌去。

    樟树下,满地猩红,风一扬,爆竹的红沫吹到了叶支支的脚边,她轻踩了上去,心竟无故起了丝丝抽痛。

    “支支,你还在?”赵居延打马而来,荡开了一地碎屑。

    “你才来。”她望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巷口道。

    “我…我要带你去个地方。”赵居延的声音在叶支支耳里恍恍惚惚。

    她见他伸出了手,不知怎的便伸出了自己的手。

    马背上,清风冷烈,似可吹散迷惘。

    “你要带我去哪儿?”叶支支在心里默默问。

    但她没说出口,赵居延只是一路急驰。

    “快瞧瞧,撒谷豆了!”

    “呀,这个倒行捧镜子的侍女长得真不赖!”一个货郎道。

    “才不是,那几个持花烛的里头,就那个,更好看吧!”旁的大娘道。

    陈府门前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礼乐骤停,“呼”地一声,轿门大开,众人皆把目光投在刚下轿的新娘子身上。

    便见,新娘子被左右两个女使搀扶着,和新郎踏着青锦褥款款而行,跨马鞍过平秤,入了中门。

    人群哄哄闹闹地领了红蛋捡了铜钱,可算散了些,另一些宾客随着进了门,在中厅和前院入了酒席。

    叶支支坐在马背上看着城门头往来穿梭的路人,等着城楼一角的那束光移到下一格窗棱。

    赵居延从刚进城还没放下担子的商贩手中换了件斗篷,买了些路旁冒着热气的番薯青糕和梅菜饼。

    他隔着人流望着叶支支,她身旁笼着烟火气,车马溅起的尘埃,在半阴半阳的城门边仰着头。

    “支支,出城后入山会凉,斗篷拿好,冷了就披上。饿了将就吃些。”他于马下亦仰头道。

    他看着她对自己点头,对自己笑,心海翻腾,跃上马,夹马肚,一声喝,出了城门。

    此后,行几里,便有几人随行,复行几里,便又多几人,至山路时,已有一队人马聚集。

    新房门额上的新缎已被宾客夺成了小碎布,片片零落,却称是利市门红。

    红绿缎绞合痴缠的同心结,你牵着我,我亦牵了你。

    “交颈鸳鸯成双对,芙蓉暖帐度春宵!”喜官念着词,撒着彩钱,花生,莲子,红枣,瓜子,松子。

    你坐在左,我在右。

    两人各自剪下的一绺头发与红绿缎编合在一起,绾成的同心结在盏底,交杯互饮后被抛于床下的酒盏需是一仰一覆。

    你要摘下我头戴的花,我要解下你青袍上的衣扣。

    床帐轻放,你我同关在这红帐中。

    看,高朋满座皆为贺你我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红烛昏,陈酒香,并蒂芙蓉帐里樊沁独坐,心思繁复。

    “咿呀”门被推开,那双手扶着门又把门合上。

    陆诚脚步虚浮地向她走来,一张朦胧柔光中的笑颜。

    他道:“师姐,哦不…沁儿,不不,今日…应是娘子,你来!你来!”

    樊沁被双温温热热的手牵起,来到了妆台前,他掀开了镜子上的并蒂芙蓉红盖头,八瓣菱花镜中,她飞凤压鬓,云尖巧额绮春貌。

    他轻抚着菱花镜的边沿道:“娘子,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玉匣聊开镜,轻灰暂拭尘。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他自顾自道。

    话音落,一只金绿色带着月牙金斑的凤蝶自镜中飞出,翅上闪着幽绿鳞光,贴在了樊沁的唇上。

    她只觉唇间一缕清甜,即刻入了喉。

    恍若朝露点了花心,顷刻间融了,凉意袭来,似有花在绽开,酥麻间又一瓣一瓣凋落。

    镜中人玉指除凤冠,拆珠翠,云鬓轻垂;拔金簪,散发髻,乌丝如瀑。

    脱了皓腕一双钳镯,卸了耳畔一对金玉飞凤坠,余了眸里一寸秋波。

    陆诚见她双颊飞红,旖旎动人,娇身起,朝着空无人处伸出一只手,似由着何物牵引至床榻,轻仰头,朱唇启,双目凝,褪下广袖衫,轻除薄中衣,雪峰前解着那根绕着指的红绸带,如痴如醉。

    他推门而出,皎皎月下,负手一记掌风撞门,头也没回地走了。

    才出后院门,小葵便现了身。

    “找着了?”他道。

    “这人也是能藏,竟把九连环藏在千里之外的破道观里,害得我和里头的老道缠斗了半天,才从牌位堆里找着那小东西的灵牌,看,取出来了!”小葵拿出九连环。

    “怎么还没解开?”他问。

    “啊,我不会!”小葵道。

    他接过,三下五除二就解了开,定神看了一眼,就收入了囊中。

    小葵张着能塞好几个鸡蛋的嘴呆望着他。

    他道:“藏在蟹盏里的密钥呢,都寻到了?”

    “嗯嗯,都在这儿!”小葵摊掌,变出了四粒黄豆大小的密钥道,“它们就是了!”

    陆诚心道:樊北生果然把没藏密钥的那只蟹盏给了樊沁。

    “原本以为樊北生浪子悔悟顾念起亲情,留了个密钥给樊沁,结果今日砸了那几只茶盏,四粒都在呢,省了不少事儿。人呢,笑说什么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情对太多的人来说不也是名存实亡的啊。”小葵笑着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