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紹竟還握著球棒做著預備揮球的動作，攥緊了瞪著門口。另一個人翻了一個板凳放在地上，發出喀一聲，周紹竟像一隻受驚的貓一樣跳起來，轉身驚恐望著坐在板凳上的女孩。 「行了吧大哥，別一驚一乍的可以嗎？」年輕的男子掀開帽T的帽子，他還氣喘吁吁地靠在櫃子邊，用審視的眼光上下打量周紹竟。 「白軒維，你呢？」他伸出手，周紹竟鬆懈下來，把自己的手遞過去和他相握一下。 「周紹竟。」 白軒維用下巴往坐在凳上的女孩抬抬：「我妹，白軒檸。」 那女孩縮在凳子上看起來很嬌小，她綁著俐落的兩辦蜈蚣辮，生著一張白裡透紅的臉，五官看起來很清秀，朝周紹竟禮貌地笑笑。 周紹竟點點頭：「剛剛謝謝你們。」 白軒維立刻就笑了，不過那笑容看起來有點嘲弄：「不是，你站在大馬路上大叫什麼？傻了嗎你準備等著就地去世啊？」 周紹竟放下背包收起球棒，緩了口氣之後才有餘力去正眼看白軒維。 「南部感染爆發之後我就沒出過門了，今天還是我第一次正面對他們。」他們指的就是感染者。 周紹竟覺得自己得緩緩，畢竟是南部感染爆發後第一天踏出門，他感覺自己穿越到了一個新世界，必須得花點時間適應一下。 白軒維聽到驚呆了：「沒出過門？這都幾天了你一次都沒出過門？」 周紹竟尷尬搖搖頭。 白軒維立刻露出誇張的表情：「哇你白長這高個了，有這麼膽小的嗎？沒出過門？我妹都不曉得跟我去補過幾次物資了。」 白軒檸皺起眉頭：「哥，你不要這樣，好沒禮貌。」 她聲音聽起來脆脆的，很好聽。周紹竟又想起二樓那個被他踢飛的妹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變成那樣了呢他不懂。 周紹竟四處查看了一會兒，問道：「這裡只有你們兩個人嗎？」 空間看起來很舊也不太大，玄關後有毛玻璃，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後面有張小餐桌。因為已經停電了，室內看起來很灰暗，但整體打理得很乾淨，看過去不會給人很壓抑的感覺。 「嗯，本來還有個房東。」白軒維拉開自己的包，從裡頭抽出一瓶礦泉水丟給他。 「謝謝。」周紹竟擰開瓶蓋一口氣喝了半瓶，擦擦嘴巴看著白軒維。 白軒維斜靠在櫃子邊，如果站直了，周紹竟估計他大概也有一米七五左右，是個非常中等的身高。身材看起來也很普通，不會過於瘦弱，一張臉還能稱得上好看，不過周紹竟第一印象就覺得他嘴太欠。 「看什麼？」白軒維自己也打開一瓶水，然後順手擰開瓶蓋拿給坐在板凳上的白軒檸。 「然後呢？」正常說完本來，不都還有個後來嗎？ 白軒維莫名其妙看他：「然後什麼？沒頭沒尾的誰聽得懂。」 周紹竟覺得這人真的難溝通：「然後房東呢？」旁邊的白軒檸從凳子上站起來，嘆了口氣，指指三人旁邊一扇緊閉的門。 「在裡面？」周紹竟困惑地問。 那門的尺寸看起來很正常，看不出來裡面是什麼間室，但應該不是廁所，通常廁所應該不會在這裡。 「對，本來是租給另個學生的，不過後來就拿來裝房東了。」白軒檸道。 裝房東三個字聽起來實在太奇怪，周紹竟走過去想要碰那扇門。 「誒誒誒！靠！大哥你是真不知道還假不知道啊？」兄妹倆立刻炸了，趕緊衝過來要阻止他，白軒維怒揪著他往後拉，「你是沒出過社會不是沒出過門吧你！」 周紹竟這才反應過來，嚇得離門好幾步遠，震驚道：「不是，你們為什麼要把個感染者放家裡啊？」他看這兩兄妹的身手，也不像是沒辦法搞定一個感染者的樣子啊！ 「不然還能怎麼辦啊？再說他是房東啊！我們吃他用他還因為人家染病就把他踢出去，這你做得下去？不孝子都沒你這種款的。」白軒維不敢置信看他。 「那也、也不用……」想半天周紹竟也想不出換成是他他會把人放哪裡。 白軒檸無奈地看他一眼：「你說你疫情之後都沒出過門，所以你是真不知道吧？跟你說吧，通常被感染之後，感染者還有幾十秒到幾分鐘可以保持清醒，最長的我見過十幾分鐘的。房東知道自己被感染之後立刻就把自己反鎖在裡面了。他以前對我們這些學生那麼好，我哥來看我他還收了一間房給我哥住，你覺得我們能把他弄出去嗎？」 周紹竟明白過來了。 別說這倆兄妹，剛剛讓他踢個熟人他都覺得心裡難受，踢下去都驚恐得下意識要道歉，何況如果這人還對你特別好，那他肯定也做不到把人丟大街上。 看電影的時候都覺得如果自己是主角，肯定能毫不猶豫當頭就一棒一刀子下去，等真的遇到了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那麼乾脆，他連看到感染者衝過來都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周紹竟只好坦承：「確實做不到……」 周紹竟覺得，自己從感染爆發到現在為止反應實在是慢了不只一拍半拍，倖存者都已經開始接受現實，甚至知道用什麼辦法來尋找物資。他明明身手也不慢，但怎麼能落到這個地步還要人到大馬路上救他呢？ 虧他前兩天竟然還信誓旦旦告訴他爸他能照顧好自己，想想都丟臉。 想到這，周紹竟問道：「你們有電話嗎？還能通嗎？」 白軒檸搖搖頭：「前兩天斷線了。」 周紹竟嘆了口氣：「我的也是。」 三個人好像各自都有心事，安靜了一會兒，周紹竟才從包裡拿出一張地圖來。他還得去王傑庭阿姨家拿車，不然回不了北部。 「怎麼你要走？去哪啊？不是才剛撿回一條命嗎你。」白軒維問他。 周紹竟好像有點習慣他嘴這麼欠了，以前王傑庭講話有時候也是這個調調，「嗯，去我朋友家拿車，但跑反了，我得看看地圖。」 倆兄妹立刻來了精神，雙雙看向他。白軒維顯得很有興致：「你有車？你要去哪裡？你不是本地人嗎？」 周紹竟覺得白軒維為這個人挺沈不住氣的，好像通常有問題或者有話要說的時候都是一口氣來這麼好幾段，感覺跟魚吐泡泡一樣，啵啵啵啵沒完沒了。 他道：「我沒有車，車是我朋友的，但我得去看看車還在不在那。」 旁邊的白軒維立刻站直身體：「你朋友家在哪？拿了車之後你要去哪？你說的是汽車沒錯吧？」 周紹竟攤開地圖，這時候什麼手機電腦都不管用了，反而剛入學那會兒學校發的本地地圖派上用場。 他依舊耐心回答：「是汽車。我朋友家在剛才那條馬路的反方向，如果拿得到車，我會回北部，不過我要先——」 話還沒說完立刻被白軒維打斷了：「你是北部人？我們可以跟你一起去北部嗎？」他顯得有點激動，講話語速變得很快，「本來檸檸跟我是感染爆發前就訂好的火車票，火車還預計前幾天發車，誰知道忽然就變這樣了，火車站都廢了還回個屁。」 火車站果然是廢了。周紹竟想。 當時那個場景他就覺得火車票就算買好了，日期到了肯定也上不了車。那天簡直跟難民暴動一樣，火車站前的一整條街滿滿都是人，擠得他進退不得，像日本電車一樣。 好幾個人被推倒在地上起不了身，周紹竟眼睜睜看著站不穩的人被踩踏在地上，很多人甚至把自己的小孩放在肩膀上免得孩子們被擠壓受傷，大家都在尖聲哭叫怒罵，他逼不得已硬是用蠻力推擠出一條路走回家。 恐慌之下果然很容易發生動亂，要不是他足足有一米九二人高馬大，當天被踩死在腳底下的就是他了。 想起來還是覺得那種畫面令他心有餘悸。 他專心盯著地圖看，一邊回應旁邊的兩個人：「這當然沒問題，前提是——」但話又再一次被打斷。 「我跟檸檸都跑很快，這附近我們都走過，知道哪邊比較多喪屍。」白軒維試著說服他：「怎麼樣？我們跟你去拿車，多兩個人要防衛什麼的也比較安全吧？」 「前提是要有車啊！我只是說了或許有車，但有沒有我還真不知道。」再說有了車，周紹竟還要先去東部接他們家的任性卓毅小王子。 「行吧，反正我們跟著你一起走就是了，沒有車的話我們再四處看看哪裡有車。」話是這樣說，但其實他們都知道怎麼可能那麼走運，又不是演電影。 白軒維頓了一下，忽然有點好奇道：「你是學生啊？不會也是A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