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寂寞的女爵士
海瑟薇女爵士坐在梳妆镜前，她的女仆长菲尔蒂夫人在帮她梳妆。 女爵士是一位优雅高贵的成熟女性，她的年龄在安姆一直是个秘密，大家只知道她的美貌毫不畏惧时光之河的冲刷，就好像陈酿的酒，历久弥香。 可是海瑟薇爵士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已经开始衰老了，每一天梳头时在梳子上找到的白发越来越多，镜子中那精致的容颜若贴近了去看，也能发现细小的皱纹。 她的精力也大不如前，曾经可以游玩一整个白天，夜里开沙龙酒会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她仍是神采奕奕，然而现在，一到傍晚时分她就想到床上去，早上起来也要在床上赖一会才能提起劲迎接新的一天。 “菲尔蒂夫人，今天的行程是什么？”女爵士问道。 “海瑟薇大人，今日雷姆顿伯爵大人邀您去他的府上参加酒会，请柬上酒会开始的时间已经快到了，需要我通知男仆们准备马车吗？” “不，不需要。” 海瑟薇摇头：“我不想再看到雷姆顿那张令人作呕的胖脸了，他家的酒会永远都是一个风格——请一些诗人和小丑，找些漂亮姑娘，让乐手奏些老掉牙的欢快小调，这真让人厌倦。” “如您所愿，海瑟薇大人，我会婉拒这次邀请。”菲尔蒂夫人凑到女爵士耳边，压低声音说：“要不然，我去将前些日子您感兴趣的那位年轻英俊的新晋骑士约来？您可以与他度过快乐的一天。” 海瑟薇女爵士有几分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别理那条小狼狗了，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一个贪婪的商人在看不识货的冤大头顾客。” “要不然，我去请一位吟游诗人来府邸为您演奏爱情诗篇?”菲尔蒂夫人继续道：“那天我们在铜冠旅店见到的那个小伙子看起来不也挺可口？” 海瑟薇深深叹口气，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她对这些俊俏小男人失去了兴趣，以往能给她带来乐趣的小狼狗们，现在只觉得脏脏又烦人。 也许真的是因为衰老导致心态发生了变化？ 在这个普通的早晨，海瑟薇只觉得十分无趣，人生已从高潮迈向低谷，一想到还有几十年不断坠向枯寂深渊的生活在等着她，她就不寒而栗。 任何一个男人，无论他是年轻还是年老，都不会认为海瑟薇女爵士衰老了，她是如此的明艳动人，身材如神明造物一般无可挑剔。 任何一个女人，无论她是年轻还是年老，都不会认为海瑟薇女士的人生无聊，她简直是全安姆女人们的偶像，每个女人都想成为她。 这位女爵士是一名寡妇，富有的寡妇。 她的丈夫娶了她之后，为她赚下了十二座农庄、六座矿山、遍布安姆七座城市的无数商铺和公寓，除此之外还有六个商队和三个船队。 然而那位能干的先生很不幸地死于海难，海瑟薇女爵士继承了巨额遗产和爵位，成为了安姆最富有最自由的女人。 她有过无数情人，尝试过与各式各样人的坠入爱河，想要娶她的男人可以从阿斯卡特拉排队排到冰风谷，那些男人中最英俊和幸运的几人，也只是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在一段短暂的鱼水之欢后，就被无情地抛弃了。 没有人能与她步入婚姻殿堂，成为安姆头号财色兼收的超级幸运儿。 海瑟薇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也玩够了爱情把戏，她甚至开始厌倦男人。当一个女人开始厌倦男人而她又膝下无子女，那这世上就没什么东西是她不会厌倦的了。 看到女主人失落的表情，忠诚的菲尔蒂夫人绞尽脑汁，终于她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也许可以让海瑟薇大人今天过得开心一些：“海瑟薇大人，您还记得前几天拿着夸尔立斯介绍信来拜访的那位小姐吗？” “当然记得！”海瑟薇爵士果然眼睛一亮：“那孩子跟年轻时候的我可真像啊，假如我和莱尔卡特有个女儿的话，大概就是那位克莱希雅小姐的模样了：美丽、优雅、有教养，又博学多才。” 她眼神中流露出缅怀之色，虽然丈夫去世之后她并没有为他守节（安姆也没守节的风气），面首换了不知多少个，但心底最深处，还是深深地刻印着自己与那个人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 如果他们能有个孩子就好了，海瑟薇爵士也不会像如今一样彷徨，感觉生活毫无乐趣， 只可惜…… “那位克莱希雅小姐向大人推荐的拍卖会就在今天举办。” 菲尔蒂夫人低声说：“那尊‘艾欧，遥望恋人者，万年不朽之人’雕像在克莱希雅小姐的描述下，倒是有些不凡之处，栩栩如生，就像个真正的男人……” 海瑟薇爵士厌烦地摆摆手打断了她，轻笑道：“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勾勾手指就行了，还需要买个假人放在家里吗？” “我很抱歉，大人。”菲尔蒂夫人连忙致歉：“我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 “不必了，我们今日的行程就定下来吧，去五酒壶旅店的地下剧院。” 海瑟薇爵士说：“让男仆们准备马车，多带几名身手好的护卫，大桥区就在码头区隔壁，码头区肮脏的老鼠们也偶尔会窜到那里。” “啊？大人，您不是对那件拍卖品不感兴趣吗？” 海瑟薇爵士笑道：“我只是想去再见见那位克莱希雅小姐，与她聊天的时候，我感觉很亲切也很舒适。” 菲尔蒂夫人眼珠转了转，试着问道：“大桥区还是太危险了，我可以将她请到家里来陪您‘解闷’。” 她特意把‘解闷’二字咬得很重，表达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费伦大陆的贵族阶层，男女关系混乱度不比古希腊诸神强多少，菲尔蒂夫人猜测她的主人大概是想要换换‘口味’。 却未曾想海瑟薇女爵士脸色阴沉，叱责道：“我看待克莱希雅小姐就好像欣赏一个出色的晚辈，你不要用这种下流的暗示来破坏我今天的好心情！” 菲尔蒂夫人诺诺而退，知道自己搞砸了，触怒了主人，连忙跑去准备出行事宜，以求将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