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沈青之死

    察觉到日晷的变动，沈青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外的惊喜。

    日晷运转所需的能量，不光是神灵血裔能够提供，先天境的武者体内，竟然同样有这种力量。

    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神灵血裔难寻，这战场之上的先天武师却并不难找。

    念头刚刚升起，沈青忽然头皮一麻，难以言喻的恐慌感自心底腾起。

    瞬息之间，她便猛然反应过来，锁定了危机感的来源，抬头望天。

    看清天上的情景之后，她脸色骤变。

    长空之上，立着一道人影，一袭黑袍，身材伟岸，年不过二十出头，金冠束发，足踏紫金靴，眸光幽暗，容貌俊美如同天神，几乎找不到瑕疵。

    足踏虚空？！怎么可能？！

    沈青心头一凉，踏空而行，在上古时代，也至少是跨入了第四境的存在才能做到的事。

    这种层次的力量，在这个时代足以颠覆乾坤，称一句移山填海并不为过。

    所谓陆地神仙，武道大宗师，在这种层次的存在面前，皆是浮云。

    “不是人魔，便留你无用，若假你十年光阴，未必不能成气候，可惜……可叹……”

    一道传音猛然在耳畔响起，在沈青的注视下，男子蓦然一笑，缓缓抬起了手，一道乌光在他指尖凝聚。

    浓郁的死亡气息笼罩了沈青心头，灵觉不断传来警兆，透骨的凉意自尾椎骨升起，浑身汗毛乍立。

    不等她有丝毫动作，一道指粗的乌光自天而降，横跨百丈虚空，迅猛如雷霆电火，刹那之间，便击穿了沈青的心脏。

    境界上的碾压，让沈青甚至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刀剑难伤的贴身软甲，亦是未曾起到任何作用，回过神时，心口已是血如泉涌。

    气血疯狂流逝，沈青身形一软，仰天而倒，重重砸入血泊之间，鲜血不断自喉内喷涌而出。

    她视线扫过天穹，那一道黑衣身影已不见了踪迹，远处山巅陡然跃起一道剑光，追逐着一朵乌云远去。

    “小姐！”

    开战之后，郝云一直在注视着沈青的方位，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扑到了沈青身边，见这副惨景，手脚隐隐发颤，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

    “还没死呢……”

    沈青低声一语，呼吸停滞，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空，好似一具尸体，但胸口涌出的鲜血已经止住。

    心脏被击穿的一瞬，她便瞬间逆拨了日晷，此刻是全盛之时，体魄没有丝毫受损。

    之所以不敢起身，是怕那人杀个回马枪，若是再给她来一下狠的，直接砍下她的首级，她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更糟糕的结果，是被强行带走囚禁，那才是真正的束手无策。

    听到沈青中气十足的声音，郝云有些回不过神：“那这是……”

    “莫要声张，稍后清扫战场时，禁止旁人靠近我。”

    沈青随口吩咐了一句，继续躺着装死，脑袋里记忆翻涌，她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过了半晌，一个名字猛然跃进了她的脑海。

    杨宗仙……

    前身只在一次宫廷宴会之中，远远看过一眼杨宗仙，因此印象并不深刻，若非记忆力实在超群，恐怕早已遗忘。

    大夏皇帝，当今圣上，居然亲自到了乾洲，因为杨千城之死，专程为杀她而来？

    不太像……

    联想起此前杨宗仙的话，沈青若有所悟，杨宗仙应当是为了神灵血裔而来。

    醒过神后，沈青不免觉得一阵头痛，她已尽量高估了杨宗仙的实力，可万万没有料到，他居然已踏入了第四境。

    在那位真神的记忆之中，跨入了第四境的存在，寿过千载，翻掌移山，覆手断岳也只是等闲。

    若是杨宗仙愿意，他完全可以一巴掌将这片山脉夷为平地，将这数万人一并打成血泥，他为何没有这么做？

    沈青苦思之际，这一场伏击已近尾声。

    沈烈的旧部，大多都是老兵，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经验老到，打这种大胜之仗，更是得心应手。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便已经结束。

    北蛮三万余兵马，只逃出去不足五千人，跳出了生门后，丝毫不敢回头，一路向着北域疯狂逃窜。

    沈青麾下的战损不过三百余，大多是死于那些先天武将之手。

    打扫战场之际，沈青的四周被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只剩下郝云带着几個心腹停留。

    直到大军收兵，进入关隘暂时休整，沈青才缓缓站起了身，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轻声开口：“取针线来。”

    待郝云取来针线，沈青从尸山之中翻出了一具身量与她差不多的女尸，开始了缝补修正。

    半晌后，沈青收手，骨骼一阵脆响，拉伸了许多，同时自血泥间捡起了一副战甲披上，沉声道：

    “带着这具尸首回营，传告三军，沈青已死。”

    “小姐，这……”

    郝云一点就通，很快反应过来，神色复杂。

    “照做就是，自今日之后，赵雨才是三军主帅。”

    沈青随口回了一句，面甲落下，遮住了脸庞，将手中长刀塞入女尸怀中后，她方才转身，向着关隘行去：

    “往后不要再叫小姐了。”

    天际晨光初现。

    关隘之内，空旷的校场之中，堆叠着如山的枯柴草木，高近半丈有余，放置着数百具残缺不全的尸首，‘沈青’亦在其中。

    现如今的处境，火葬已是最好的方法。

    火光逐渐燃起，直冲天际，染红了半边天色，赵雨静静的站在校场边，眼中映照着跃动的火苗，显得很是安静。

    …………

    …………

    “镇国公遗脉？”

    大帐之中，看着坐于帅案之后的女娃娃，一众将领皆是将信将疑。

    这些将领之中，很大一部分对于镇国公赵绣虎并不陌生，甚至在他手下当过差。

    镇国公血脉早在十余年前就已断绝，此刻突然冒出来，难免惹人怀疑。

    一众将领之中，左军深深望了一眼立于赵雨身侧的沈青，缓步出列，单膝跪地行礼：

    “左军，叩见大帅。”

    “现在事情还未弄清，你这大帅未免认得太快。”许丛一阵皱眉，眼中隐现疑色。

    沈青的死太过蹊跷，若非很多人都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相信。

    左军充耳不闻，垂首继续开口：

    “沈青终究是太尉骨血，不论前因，今日战死沙场，殁于此役，过往荣辱都理当洗清，末将建议，全军戴孝，以慰其天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