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永冬之地
“你知道神和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什么？” 混沌单膝下跪，低头俯视地板，静静地凝听。 “在于人性的有无。” “你是最接近神明的灾厄，是我最满意的作品，无论是梦魇，穷奇还是永夜都还差了一些契机，需要一个契合的仪式才能满足条件，在饕餮完成祂的使命之后，我会帮你褪除掉你的人性。” 混沌微微抬头，眼神中有一丝期待，但是转眼边消散。祂的前方，黑暗之中露出密密麻麻的绿色眼睛，仿佛藏着无数条黑蛇，相继汇聚在一起，组成一个人型。 “容我拒绝，我无能的主。” “为什么？难道你不期望得到更强大的权柄，用你的血创造戒律恩典世人吗？” “我喜欢被折磨的感觉。”混沌的嘴角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尖牙。 “我喜欢被殴打，被人用刀划开伤口，喜欢骨头断裂的声音，那简直是生命的律动，我渴望战斗，喜欢受伤，喜欢一次次地走在死亡边缘。我记得自己一共受过多少次伤，记得断过多少次骨头，那些感觉，让我真正感觉到，我有生命，我是活着的，而不是一个被人提及的文字，一个符号。既然我成为神明会让我失去人性，失去那些感觉，那么就容我拒绝吧。” 混沌无比陶醉地沉浸在自己的言语当中，表情逐渐狰狞。 “我的主，我喜欢被殴打！尤其是梦魇殴打我的时候，那个力度简直让我快乐地要昏死过去！作为神明的您或许无法理解这种感受，但是那真的十分爽，十分的快乐！我愿意一辈子当您的炽天使，只要您不夺走我这份来之不易的快乐！” “……如果你是这样觉得的，那就如此吧。” 那些绿色的眼睛依次闭上，黑暗归向寂静，混沌缓缓起身，想虚空行礼，然后残忍地笑道：“伊丽莎白，羽伴毅……” ………… 公交车上，白钟燕静静坐在后排，无视了黑夜雨频频回头的目光和试图搭讪的言语。 克制，冷静。任务的地点快要到来，作为一个合格的卧底，你需要做的是不留痕迹地消失。在面对一个无赖，正常人都会感到厌烦，即使有让你感兴趣的话题，听了也如同喝粥无菜一样难受。 现在，扮演好自己，在抵达永冬之地后，自己需要尽快甩掉对方。 接着，是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完成本体转移，然后熟悉人物，吞下药剂，彻底接轨白钟燕的人生。 窗外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道路变得颠簸，气温飞速下降，寒气从窗外渗透进来，让玻璃起了一层水雾。 所有人似乎在一瞬间穿上了过冬的衣服，没有一点过程，他们闭上了眼睛，像婴儿一样熟睡。 唯独白钟燕，她在这一刻无比清醒，她看到窗外的世界截然变换了一番景象，道路两边尽是朝着天空伸出的手掌，仿佛溺水者向外界求助。原本的房屋变成一片空旷的白色沙漠，用一个个头骨铺满。更远处是一座被黄沙侵蚀的辉煌宫殿，如今已经破烂不堪。 “这是……”白钟燕的眼皮飞速跳动，她惊讶地发现在无视头骨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人形生物。 祂穿着灰色的麻布斗篷，赤脚走在头骨之上，一只手牵着无数的锁链，向上漂浮，好似气球，如果那锁链的尽头不是一个个黑色的棺材的话。 祂低着头盲目地走着，忽然感受到奇异的目光，缓缓抬头。 祂的左脸如同融化的黑泥，不断溶解勾勒出眼洞和嘴，右脸时而像一个未尝入世的少年，又瞬间变化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注视着她的眼睛。 白钟燕来不及观察，贯穿灵魂的透彻寒冷从她心头袭来，如同赤身站在漫天飞雪之中，强烈的窥视感从她每个细胞中传来，大脑中不时浮现一个个难以理喻的念头，剧痛让她意识开始模糊，大脑的撕裂感又让她瞬间清醒。 “这是什么玩意！”白钟燕跪倒在地，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地开始改变，时而微笑，时而大哭，不停变化。 她手中的丝线开始暴走，开始切割她的身体，将她的伪装逐一撕下。 “我这是看了祂一样，怎么会……”她的意识开始恍惚，剧烈的情感变化让她快要奔溃。 “够了，噩梦。”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白钟燕的意识瞬间清醒，她茫然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坐在车上，刚刚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噩梦？我做噩梦了？”白钟燕变得有些不太自信，她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没有任何改变，周围的乘客也是……等等！ 黑夜雨不见了…… 怎么回事？白钟燕用手揉了揉眉头，颓废的感觉依旧存在，她浑身使不上力气，似乎又不像是梦。 而刚刚那张脸，她又无法回忆起来，甚至原本真实的梦境体验她也产生了些许怀疑。 “邪门，兰国真是个邪门的地方……” “新四路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有次序地在后门下车，下一站，无龙村。” 冷漠的机械合成女音穿过嘈杂的人群进入她的耳朵，她站起身，挤到了后门，下了站。 首先映入她视线的是站台上巨大的广告。 “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的谢幕演出，于本周末10点准时开始！” 而照片上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礼帽，黑色的西装，打着红色蝴蝶结领带，白色的刘海，末梢卷曲，左额的刘海甚至卷成了玫瑰型，紫色的眼眸沉稳地注视着镜头，眼睛中仿佛藏着一个星空。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黑夜雨的翻版！” 无非是一个白和黑互换了颜色，狂热粉丝？孪生兄弟？还是同一个人？ “看来计划要做稍许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