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雪夜归人
陆家镇大门岗哨前 “今年大年三十儿咋这么冷！”小年轻喜子窝着手冷得在雪地上直跺脚。 此时天色稠尽，风雪交加下视野很差，尽管有探照灯，还是看得模模糊糊。 镇子里的路上张灯结彩，不见行人。 “是比较异常，今年怕是怪事多啊。不过今晚估计是没什么事，咱叔侄俩再守个把钟头，也早点回去吃年夜饭吧！”依旧站在警戒岗位上的李老二倒好像并不冷。 “听说前阵子山外李家大院李大财主逛青楼夜遇勾魂面鬼，被迷了心智，勾去魂魄。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山后面的野林子里，尸体被山精野怪吃得干干净净，唯独脸上还留有余rou！” “叔，咱这大过年的你可别吓唬我，咱也是大老爷们，难不成还怕你这故事吓？” 喜子一听李老二又开始编故事，满脸写着不乐意，就他娘的个老小子以前当逃兵回来讲故事吓唬小孩，正好那时候的喜子年纪不大，不禁吓，听完尿了个裤裆，被人笑到现在。 “可没唬你，臭小子，前几天我悄悄听见刘局说的！” 出乎喜子意料的是，李老二这次不如以前嬉皮笑脸的编故事，竟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啥玩意儿是勾魂面鬼啊？” 李老二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喜二蛋子，又怕又要问！ “以前听老人家说过，勾魂面鬼都是背对着人的女婆子，不找你她就不会转头看你，要寻你的时候就会在夜深人静的地方，转身盯着你，你着道就会迷迷糊糊被拉着出去咬死，然后她就扒你脸皮……” “得得……得…叔…是我的错，我不听了！” 李老二着实是把喜子吓得够呛，捂着耳朵不肯松开。 始作俑者倒是笑得人仰马翻。 这小屁娃儿，老子看着长大的，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就在这时，探照灯打过的地方，似乎有一道黑影缓缓向着岗哨走过来，风雪太大，视野根本看不清。 “喜子，别他娘的缩着，注意点，远处好像有东西靠近了！”李老二拿起手里的猎枪摆出警戒姿态。 喜子闻言也立马掏出手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枪。 大年夜这个时间加上风雪肆虐，镇子里是不可能会有人外出的，外面也基本不可能有人会来的，那么……二人都心知肚明。 果然，远处一道黑影缓缓向着二人靠近。 “叔，这大过年的可别让我遇到那种倒霉事啊，我真怕！” 喜子有些颤颤巍巍的，甚至猎枪也没有上膛，也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天气太冷。 “嘘！把枪上膛，给我盯好咯，哪有那么多怪事，估摸着是饿急乱跑的虎豹财狼一类。就算真的遇到脏东西，打不过咱们立马就跑！” 李老二知道边上的喜子是个累赘，靠不住的，紧紧攥住手中的老伙计，眼神犀利而又坚定。 不是不怕，只是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越害怕就越容易陷入被动，况且再怎么说也是前任陆镇长手下的兵。 二人守在闸门上，一切都静得出奇，仿佛只剩下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风雪里显得格外明显。此时，任何的风吹草动，就算是塌雪声， 也能让惊弓之鸟的心理防线瓦解。 “咯吱咯吱”，随着黑影越来越近，踩雪声愈发清晰，守岗二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握枪的手紧紧扣住扳机。 形势如果没办法控制，李老二想得很清楚，他会第一个跑。当年当兵能活下来，也就是跑得快，能跑谁还给当官的卖命！ “可是李老二？”黑影终于走到岗哨跟前，开口喊道。 “鬼啊！”吓破胆的喜子见到黑影靠近，丢枪就跑。 娘的猪队友！ 看着慌忙逃窜的喜子，李老二暗骂道。 然而岗哨下的黑影身形矫健，没费什么功夫就爬上岗哨，站在李老二面前。 他就算再镇定，此时也不禁心里打摆子，他强忍着害怕，把枪口对准面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掀开被黑袍遮挡住的脸，在微白的探照灯映射下，显得稚嫩却异常冷静。 “你是？”李老二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震惊不已，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手指弯曲战栗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你…你别找我，跟我没关系的……是…是你…你爷爷下的命令！” 他害怕了！ 陆离一阵好笑，自己还没说话呢，就已经吓破胆儿？ “老二莫怕，我是活生生的人。”陆离靠近李老二，不顾对方的闪躲，一只手搭在李二爷的肩膀上暗暗用力，“你又没干什么缺德事，何惧之有呢！” “真…真的？”李老二赶紧擦擦眼睛。 仔细一看，果真是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真是活人？ “可是我当时亲眼所见，你身中数枪……” 他根本不信有人中那么多枪还能活着，想着早就跑不见影子的喜子，自己还是迟疑了，早跑哪有这些事！现在跟他唠唠嗑，只是缓兵之计，随时伺机逃跑才是真。 “老二你说笑了。当时我并没有被打中要害，你丢我在山上之时我命悬一线，被山中老道救下，如今回来看看，顺便呢也洗清一下当年的冤屈。”陆离转身背对着李老二，记忆中的陆家镇此刻一点一滴与现实重合，许多已经尘封许久的记忆跃上心头。 陆离知道身后的李老二已经逃走。 不过又有何妨呢，该来的是跑不掉的，有些时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早晚会轮到他的，也许早晚也会轮到自己？ “呼呼呼～” 狂风吹散了屋顶的积雪，但却吹不散人们对新年的热情。家家户户都挂上大红灯笼和各色的挂钱，炊烟袅袅是年夜饭的前奏，人们在欢声笑语中谈论家常，在鞭炮声中日子也越来越顺。 街上虽然冷冷清清，但街口人家传来饭桌上的笑谈，无不预示着大年三十的喜庆与欢乐。 一路来到镇子西南方向的老街，除了三两盏枯黄的路灯，一片死寂。老街还是旧的路灯，除开一些在过去走不出来的孤寡老人，没人愿意待在这里。 顺着老街直走一两百米，就是陆家宅子。 师傅曾经告诉陆离老街的陆家宅子就是他的家，当他现在实实在在地看见这座宅子，他终于感觉到了家的味道。 看着眼前残破不堪的宅子，陆离思绪万千，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 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尽是来拜谢巴结陆家镇长老爷的。 如今人去楼空，往日热闹不再。 枯黄的藤条枝蔓溯墙而上，墙缝里、窗台上、阁楼间，密密麻麻一片残败，被雪压塌的不是枝叶，是旧时代的幕布。 他也一直都知道爷爷是旧时代的军阀门客，治理陆家镇喜用重典，民众数十年来敢怒不敢言，但当他此时真真切切看见陆家门阀落寞，又是另一种心情。 陆离并不想做推动时代倒退的罪人，但陆家镇数年前的真相他必须要挖掘出来。 只有真相才能洗清冤屈，也只有惩戒作恶者才能对得起逝去的亡魂，就算搭上自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