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们粉墨登场（上）

    从海风的力度来看，这片海应该是对我有几分仇的，它吹的这么起劲，恨不得把我的头皮都掀下来。

    在我被它吹成光头之前，我找了一家酒店，打算进去休息一晚。其他的事，则从长计议。

    走进酒店，在前台办好手续之后，我拿着房卡溜进了自己的房间。肚子开始咕咕叫了。点份外卖吧，明天还得赶路呢。之前在寝室因为室友受不了螺蛳粉的气味所以一直没机会吃，今晚终于有机会可以享受一顿了。

    点完外卖，我就疲惫地躺倒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机。不多时，门铃响了。

    “学校外面就是方便，外卖这么快就送到了。”我心想着，打开了房门。

    “您好，查房。”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大事不妙了。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有机会逃掉吗？

    不可能了吧，哪怕我再天真，也不认为自己有机会从两个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看来我最后的自由时光，就这样到头了。

    说话的是个青年小伙，他眼神严肃地看着我，嘴角却带着一抹笑意。在他身后的警察则显得更加年长和成熟。

    生平第一次，直面人民警察的压迫。

    “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青年警察边说，边把门打开，走了进来。

    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我顺从地把桌上的身份证拿起来给他。

    “刘书灵是吧。”他看着身份证，问我。

    “是的。”第一次觉得我自己的声音这么陌生。

    “来，你自己拿着，举在身前，我需要照张相。”他又把身份证递还给我，我顺从地照做。

    “眼镜摘一下。”他继续提要求。

    我把眼镜摘了下来，眯着眼看着他举着手机对着我。

    “咔嚓。”

    他拍好了照片，看他动作他应该是在传照片，然后又拨通了谁的电话。

    “喂，人找到了，照片我也发过去了。现在就等你们过来。”

    我默不作声地坐回到了床上，眯着眼睛低着头刷起了手机。

    青年警察很自来熟地坐到了我旁边，笑着问我：“你家里人跟老师都很担心你啊，你为什么不接他们的电话？”

    “不想接。不回电话应该不犯法吧。”我摇头说。

    “是不犯法。但我听说你是从学校里跑出来的，你给他们回个电话，报个平安，好不好？”他继续劝我。

    “我已经很累了，我想休息，我不想浪费精力去回电话了。”我继续摇头。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给他们回个电话，然后我们就走，不打扰你休息，行不行？”

    我沉默摇头，我知道，这两个警察不把我亲手交给他们是肯定不会离开的。

    继续跟他们交流也没有意义了，原本用来休息的酒店即将变成刑场，他们两个要做的，就是把我栓紧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躺倒了下来，用被子裹住了自己。青年警察坐得更近了，他把头低下来紧挨着我，我只好像个小媳妇似的别过头去。

    “别这样啊，跟我说说话嘛。你今天白天干嘛了，在哪里玩？”他的嘴巴传出一股淡淡的酒味。

    都已经知道我去玩了，显然是知道我去了网吧。这该死的高科技，不拿去追踪罪犯拿来追踪我一个三好市民不是浪费警力么。

    “哥们你离我远点行吗，你一身的酒气。”我回他。

    就在这时，我手机响了。

    “接电话！”中年警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喂刘先生您好，你的螺蛳粉送到了，放在前台，请过来拿一下。”外卖到了。

    “嗯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拿。”说着，我就要站起身。谁知青年警察却直接把我按了回去。不愧是警察，眼疾手快力气足，有一瞬间我感觉像是被一堵墙挡住了。

    “没事，你不用去，我们去帮你拿。”说着，中年警察就走开了。

    “这么晚了你才吃饭啊？”青年警察把手从我身上拿开，问道。

    我依旧保持沉默，手上却点开了她的微信。

    “我可能要走咯，没法去找你了。”犹豫了片刻，我按下了发送键。

    “说不定我比你更早一步走了。毕竟我每天都得出门，说不定哪天就飞来横祸。”

    “呸呸呸，你别瞎说了，你给我好好的。”这家伙，净说些傻话。“挺遗憾的，要是最后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不过都不重要了。”

    “我也挺想见你的。明明刚刚才说好的，你能不能不要食言。或者你等我，我去找你，好不好。”

    “等你来了我都……”我按不下发送键。

    “你能不能晚一点点走，随便做点什么，做你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事么……我不就是一个纯粹的网瘾少年，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连混日子都混不好的……废物大学生么。

    我想做的事，除了游戏，还能有什么？可到底是我想打游戏，还是我被游戏给控制了呢？

    对了，那首诗！

    “你还记得那首诗吗？”我问她。

    “诗？什么诗？”

    “来，先把晚饭吃了。”中年警察领着我心心念念的螺蛳粉走了进来。

    但现在我哪里还有心情去吃东西呢。

    “你先把晚饭吃了吧，看你瘦成什么样了。”青年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我依旧没有回应他，盯着手机发呆。然后点开了语音输入。

    “《路人》——西贝

    不知为何，明明想和你说话

    却骗你说，风雨正好该去写点诗句

    不必嘲讽我

    你笑出声来

    我也当时是

    不必怀有敌意

    你所有心计

    我都当是你对我的心意

    我的宿命分为两段

    未遇见你时

    和遇见你以后”

    “你在跟我说话吗？”青年警察问道。

    我依旧没有回应，他慢慢站了起来。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

    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热情储蓄

    想饮一些酒

    让灵魂失重

    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的灵魂”

    读罢，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了。显然我读的并不好听。

    “这诗咋样？”我问她。

    “原来是这首，每一句我都很喜欢”。

    “我也好喜欢。”我喜欢的，是诗么。

    “我跟你说，我家的猫可肥了，跟猪一样。”

    “是嘛？”我回她。

    “可不。它刚刚听你读诗听的可认真了。”

    “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我还真想见见它。”我说道。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可别再食言了啊。”

    “好好好。”这家伙，故意哄我上道是吧。

    算了，那就去见见吧，见见跟猪一样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