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机会

    姜苗苗很害怕。

    她的双手被反绑，嘴巴被堵住，在这间漆黑冰冷的房子里已经被关了许久，久到饿得浑身乏力，渴得口干舌燥。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能清楚预感到那绝非好事，甚至很可能遭受难以想象的迫害，性命堪忧。

    她一直以为冀州市是法治社会，从没想过自己会遭遇绑架。

    她承认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不该出于跟同班同学攀比的心理，想要买什么最新款的“红果”手机，去网上找了个不靠谱的兼职。

    姜苗苗不认为自己缺乏警惕心，兼职虽然是网上找的，但工作地点却是城市的繁华商业区，当她踏进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楼时，她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迷晕。

    “巡捕怎么还没找来？姜廉肯定会报警，大楼内外监控那么多，巡捕一定可以找到我......”

    想到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姜苗苗心中升起一丝希冀，“我面试兼职、被突然迷晕的地方，距离光明小区也不是很远......”

    活动发麻的身体时，她碰到了旁边的人。

    “姜苗苗，你碰到我伤口了。”旁边传来一个小伙子的呻吟。

    姜苗苗连忙道歉：“对，对不起。”

    房间里关押着五六个人，姜苗苗跟他们相处了至少三天，一开始大伙儿还聊聊天、互相鼓励，后来被饿得没力气了就不再开口。

    旁边的小伙子名叫方文，之前因为大喊大叫咒骂绑架者，被对方冲进来打了一顿。

    姜苗苗跟方文聊过，知道对方的经历。

    跟她一样，方文也是学生，跟她不同，方文不是找兼职被绑架，而是去酒吧跟女网友奔现，结果奔到了这间大黑屋里。

    “酒吧也是有摄像头的。”

    姜苗苗想，“也许方文的家人会报警找过来.....不，房间里这么多人，冀州市失踪了这么多人，巡捕房肯定能追查到这里！”

    正如此想着，房间里的灯忽然亮起，刺眼的光芒令姜苗苗感到不适。随着房门被打开，一群身着制服、杀气腾的凶徒涌了进来。

    姜苗苗等人被驱赶出去，走过长长的走廊，拐了许多弯，路过不少房间，最终来到一处宽敞、干净而又明亮的白色房间。

    姜苗苗感觉很奇怪。

    她一直以为她是遭了穷凶极恶的歹徒，被关在破旧工厂、废弃民房一类的地方，却没想到这里的环境干净整洁，各个房间的高科技仪器摆放有序，走廊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活动于其中的工作人员穿着白大褂，一个个跟知识精英没两样。

    整个场所像是医院、实验室、科研机构一类的地方。

    保安们不仅身着统一制服，而且各个全副武装，看起来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虽然手里端着枪，但跟杀人如麻、凶残暴虐的悍匪似乎完全沾不上边。

    姜苗苗恐惧而又疑惑地打量四周时，一批批衣着普通的男女被保安们带到现场。

    不同于姜苗苗、方文等人五六人，后来的这些人神色自若，完全不像是被绑架了，虽然有人略显忐忑，但脸上更多的是兴奋跟跃跃欲试，就像一群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

    某些人脸上还带着虔诚之意，犹如在教堂做礼拜的信徒。

    姜苗苗满心困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多久，一名戴着眼镜，满身书卷气的中年男人走上高台，面带微笑地扫视众人一圈，末了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姜苗苗、方文等人身上：

    “你们很幸运。

    “实验比预期中成功得早，所以你们小白鼠的命运被改变了，不仅如此，研究所还将给予你们一个，旁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新生机会。”

    他收回看向姜苗苗的眼神，面对房间里的一百多大众，声音提高了几分，语调高亢地道：

    “在这个世界上，超凡者不仅是飞天遁地的超人，也是掌控财富与权力的贵族，生活于夏商大陆的每个普通人，都想成为超凡者，实现财富自由与阶层跃迁，成为天下的主人。

    “只是很可惜，你们是穷人。

    “穷人是没有资格成为超凡者的，你们为了衣食住行就已经拼尽全力，仅仅是活着就要耗光你们的劳动所得与一生心血，不仅没钱购买原力药剂，而且没资格染指修炼功法。

    “明面上，每个燕国人都有机会踏进超凡门槛，但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成为超凡者的富人，他们的子子孙孙都会是富人，而你们这些穷人，注定了世世代代都是穷人！

    “这，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底层规则！”

    一番铿锵有力的发言说完，中年男人停了下来，用俯视蝼蚁的目光打量着在场所有人，脸上写满了轻蔑与不屑。

    姜苗苗有些失神。

    纵然是身陷囹圄、处境不明，她也被对方的话击中了心灵。

    她不仅是个普通人，而且是生活得颇为不易的普通人。

    她的父亲在她年幼时就死在工作岗位上，但雇佣单位拒不承认那是工伤，最后只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给他们补偿了区区三万块钱。

    她的母亲不忿于这个结果，东奔西走好些年，临了不仅毫无收获，反而心力交瘁落下一身病根。

    于是哥哥姜廉早早辍学，当起了建筑工人。

    在这个高度智能化的时代，各行各业都充斥着精密机械与智能机器人，公司企业可以提供给普通人的工作岗位并不多，所以姜廉收入微薄。

    姜苗苗正是靠着对方的微薄收入，才能继续上学。

    原本他们租住不起光明区的房屋，哪怕它只是一个城中村，好在房东苏堂镜同情他们，减免了一半房租，他们才能住得稍微像样些。

    年少时期，姜苗苗很懂事，从不向姜廉索要什么，虽然吃穿拮据但从不在意。

    但随着年龄渐长，在周围同学的攀比风气与外面消费主义的影响下，她也变得好面子，向往的东西越来越多。

    她想换掉自己那破旧卡顿的手机，却不好向姜廉开口，这才想做个兼职赚些钱。

    对于人生的长远打算，姜苗苗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那确实没什么好多想的，无非是毕业了找份工作，自食其力而已。

    工资肯定不会高，毕竟各行各业智能AI盛行。

    有更好的实用工具了，人作为生产工具的那部分价值大大降低，不可替代性所剩无几，工作岗位有限得很，竞争太过激烈。

    至于成为超凡者......姜苗苗当然羡慕超凡者，可从不认为自己能成为超凡者。

    一个月三千块的工资，也就够个吃穿住宿而已，就算每个月能省下来一点，一年也积攒不了两万块。

    最低级的原力药剂五十万，她得存多少年？到了存够钱的那个年龄，身体早就过了适合修炼的时期。

    至于升职加薪，姜苗苗根本不抱奢望，哪个宗门、公司的管理层没有儿女、亲戚？就算她能力出众、有幸升职，做到基层管理岗位也到头了。

    而一管原力药剂服下去，可不是百分百成为超凡者。

    普通人一旦赌输一次，连正常生活的本钱都会失去。

    夏商大陆的科技发展已经停滞太久，社会缺乏新的财富增长点，一切早已是铁一般的阶层秩序。

    在当前形势下，想要实现阶层跃迁就必须成为超凡者，而想成为超凡者又必须有钱，死循环就摆在眼前。

    “为什么？”

    姜苗苗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大声质问，转头一看发现是方文，对方正满脸通红地盯着高台上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这样？

    “凭什么穷人就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凭什么我生下来就注定不能成为强者？！”

    高台上的中年男人嗤地一笑：“你问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是强者说了算的，而弱者本质上是强者的资产。

    “你来回答我，强者凭什么让自己的资产平白损失？

    “如果人人都能成为强者，这个世界上没了弱者，那原先的强者跟弱者还有什么区别？

    “换做是你，你能容忍自己的财产凭空流失，能接受自己的子孙后代成为牛马？

    “任何人成了强者，都会百般控制弱者，让这个世界强弱有别，叫弱者永远都成不了可以威胁他们的强者。

    “强弱有别，这就是秩序；弱rou强食，这就是规则！”

    方文颓然跌坐在地，本就虚弱的身体像是没了灵魂。

    姜苗苗紧紧抿住嘴唇。她心中的许多疑惑有了答案，但就是这份答案让她觉得日月无光、如坠深渊。

    “雷博士，我们过来做实验新型原力药剂的志愿者，就是为了成为超凡者掌握自己的命运，你跟我们说这么多，难道是想反悔吗？”

    “雷博士，你刚刚说药剂研制成功了，莫不是想要赶我们走？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不管怎么样你得给我吃一管药剂！”

    “对，我们要服用药剂！”

    “给我们药剂......”

    “我不要钱了，我把钱退给你们，给我药剂......”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喊，姜苗苗愣了愣，她逐渐反应过来，除了她和方文等少数几个人，原来大部分人都是来试药的志愿者。

    雷博士抬起双手，示意众人闭嘴，等到房间里安静下来，他才以神明施舍凡人的姿态，傲慢地道：

    “跟你们说这么多，是要让你们明白，研究所这是在给你们改变命运，获得新生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弥足珍贵，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懂得感恩。

    “想要药剂？好啊，签一份新的合同，从此接受研究所的雇佣为研究所做事，并接受研究所植入的芯片，让研究所能实时监控你们的身体状态，收集实验数据，那你们就能跟这些武装人员一样，成为我们的自己人。

    “一切但凭自愿，研究所绝不强求。

    “想清楚，愿意的人过来签合同，进行芯片植入手术，然后你们就能得到成为超凡者的原力药剂！

    “记住，这是恩赐。”

    姜苗苗前后左右的志愿者立即一拥而上，纷纷跑到高台前的办公桌上，争抢着签字笔在合同上签字。

    姜苗苗死死咬住嘴唇。

    理智告诉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合同也好芯片也罢，包括稍后服用的药剂，都可能存在很多问题，要是选择去签字，她很可能就此失去自我，沦为被研究所控制的对象。

    但不签字，就是放过成为超凡者的大好机会。

    甚至是一生唯一的机会。

    若干年后，当她在日复一日沉重繁琐的劳动中，累得满身职业病却只能住着廉价简陋的房子，吃着粗制滥造的食物，用着便宜低级的物品，会不会羡慕那些衣着光鲜，出入高端消费场所，一掷千金的同龄人？

    会不会后悔今天的犹豫与怯懦？

    可她不是被绑架来的吗？她为什么会被坏人说动，去做绑架犯想她去做的事？她不是应该找机会离开、报案，脱离险境吗？

    “你还在纠结什么？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被人看不起的穷人？”方文从地上爬起来，瞅了姜苗苗一眼，丢下这句话便向前窜出去。

    姜苗苗深吸一口气，眼神徐徐变得坚定。

    这是拿命在赌。

    而数不清的人，连上赌桌的机会都没有！

    眼前的险境能脱离，人生的苦海却难以逃出去！

    “反正烂命一条，赌输了大不了不活了！”姜苗苗抬起脚步。

    就在她迈步向前的时候，震耳欲聋的巨响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非凡能量的猛烈冲击，整座研究所瞬间颤抖起来，好似天地都要塌陷！

    一声暴喝随即响起：“降妖司办案，统统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