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从良

    “知道朕为何这么突然招你进宫吗？朕也不怕你笑话，就是因为十公主来找朕，说想嫁给你。”

    她有病吧？堂堂大秦国的公主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但沈著已经没有了反驳的理由，楚苑他可以想拒绝就拒绝，但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可以。因为他随便一句话，南候府就可能和唐家一样血流成河。

    “陛下这……”

    沈著还未说什么就被秦帝打断：“朕知道你胸怀天下，不想谈及儿女私情，但你的婚事可是关乎大秦国未来的命运，日后太子继位，你必是他的左膀右臂，有你在，朕也不用担心这天下会出什么乱子。”

    十公主和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天下未来会是太子的，可是未必他就能坐的稳当。三皇子和六皇子论才华，论治理国家的能力谁都不比他差一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秦帝才会希望沈著日后能站在太子这一边，帮助他赢得天下？

    “秦帝多虑了，南候府世代效忠皇室，太子既然继位，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当然都会一样效忠他，您大可不必为此对我有什么赏赐。想必陛下也了解我的为人，您这样做实在是打我脸啊。”

    眼下之意很明白，我绝对会效忠皇室的，所以赐婚就算了。

    秦帝悠然一笑：“朕当然了解，朕也知道南候府必会世代效忠皇室。只是如果以后继位的不是太子，你还会不会效忠皇室？”

    沈著笑笑，“继位的只能是太子。”只是到时候继位的太子是谁，这谁都确定不了，毕竟秦帝现在人刚到中年，龙体无恙，再活个二三十年是绝对没问题的。

    来日方长，更是夜长梦多。

    秦帝继续道：“太子能否顺利继位，你我都无法预测，毕竟未来还有很多年。所以我只能给他找一个保障，找一个能帮他保住皇位的人。”

    “大秦的百万子民，可不仅仅只有我沈著一人。今年文科状元秦珄也足以挑此重任，陛下如果是想要我一个允诺，那我现在就可答应陛下，日后必定会帮助太子守住皇位。您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折，还将公主许配给我。”沈著深邃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秦帝，他的意思很明确，我是真的不愿意娶十公主。

    “大秦国的确人才辈出，但我只相信你沈著。你不必多说，既然十公主也中意你，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等你和楚苑的事情过去了，朕就下旨赐婚。成亲等十公主过了二十岁的生辰你们也不迟。”

    君命难违，但不是不能违。

    沈著已经明白秦帝早就下定决心要把十公主许配给自己，什么站在太子这一边，帮助他守住皇位，不过都是说辞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在告诉沈著，无论他做什么样的选择，他都必须效忠秦帝。即使唐蛮还活着，他也别想娶她。

    沈著突然一笑：“今日见了七皇子，他虽然一如往常的顽劣，但是我在他身上仍旧能看到当年那个雄心勃勃的七皇子。陛下，过去的事情虽然过去，但是你欠他的却永远都还不了。今日我可以答应娶十公主，明日我依然可以为了太子的江山浴血奋战，但，有朝一日黄泉路上见到七皇子的时候，您该如何面对他？”

    沈著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去说服秦帝不让他娶十公主，所以只能刺痛秦帝的痛处，他不怕被赐死，因为秦帝说了太子的江山还要靠他。

    “沈著，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三番五次在朕的面前提起过去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引起龙颜大怒吗？”秦帝目光冷冽的看着沈著，显然已经因为沈著的这句话愤怒到了极点。

    “陛下息怒，我只是想告诉陛下，如果不希望其他皇子和太子争夺皇位，那就更加公平的对待其他皇子，不要刻意的在他们之间引起争斗。皇家也是家，自己家江山谁坐都可以，只要坐的那个人能给其他人带来足够的利益和安全感，让所有人都信服，您说是不是？”

    “朕是在告诉你朕要赐婚，要让你帮助太子守住江山，并不是要取得你的同意。你应该明白，朕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可能改变。你可以出宫了。”秦帝说完，抬脚向外走去，路过沈著身边的时候，又说了句：“朕还留着老十七，是因为他从来不会忤逆朕。”

    利益，皇权，无论是谁都可以为之不惜伤害最亲的人。

    秦帝的这句话说的很清楚，他连忠心于他的十七王爷都不曾放在心上。如果不是因为十七王爷曾舍身救下他一命，当年他也会和唐家的人一起命丧黄泉了吧？

    沈著出了宫，对来接他回家的马夫摆摆手，说自己要走回去，让他先回去跟南候报平安。

    夜空中零零星星的下起了小雨，一滴一滴，滴落在沈著的头上、脸上、手上、衣服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己自以为算计了楚苑，但又何尝不是被秦帝摆了一道？

    沈著一步一步向回走着，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走向十七王爷府。从皇宫到十七王爷的这条路，今夜走来意外的漫长，也许是脑子里充斥着秦帝一直说的话，也许是内心被秦帝打击的再也坚强不起来。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看起来那么的沧桑。就像是生命里的希望被硬生生的抽走，跌入绝望的深渊，再无爬上去的机会。沈著从未觉得如此难过和绝望，十年前的一切突然间也涌上心头，自己自恃聪明绝顶，最后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权王城更是一关十年，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十年筹谋，无比周全，却没想到秦帝会赐婚，如果唐蛮知道这个消息，她是不是也和自己失去白柒柒那样，夜夜心痛的难以入眠？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十七王爷所在的那条街。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沈著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着，他的头微微低着，黑夜里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这个沮丧的男子竟然是南候府的二公子。

    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清晰的听到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说：“蛮蛮，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沮丧的沈著猛地一下愣在那里，抬起头，却看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是秦珄，女子是唐蛮。

    深色的夜里铺满白色的月光，月光洒在沈著有些苍白的脸上。沈著出神望着不远处的两人，不知该躲哪里。他苦苦一笑，此刻才明白那日在京城外秦珄冷冽的目光是何意图，他早已知道自己，而自己却没想到两人同是来自于江湖，又几乎同时进京，怎能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说之前秦帝的一番话已经把沈著打到绝望的谷底，那此时此刻的情景，沈著恨不得在谷底再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