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断木
楚流月见大屠汉生了气,不敢再多言,对着三人拜了三拜,抱着木头转身离开。 大屠汉看着楚流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道:“老师父真的要我们帮助她?” 樵子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道:“神州大地的新一轮浩劫便要来临,血目蟒已然复活,过不了多久,那人,”他顿了顿,“也会复活。” 四下本就是冰天雪地,只是当樵子这句话说出时,四下的空气又冷了几冷,几人神情凝重,连着不苟言语的渔夫也抬起头来,向着楚流月背影瞧了一眼。 大屠汉讪讪道:“让我给这样的小丫头卖力,我可是不甘。”他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为何不是陆仙师?” 樵子摇了摇头,道:“老师父说了,血目蟒复活,陆仙师也要遭受自己的劫难,能渡过,神州大地,哪怕五神布下的保护结界破裂,陆仙师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若是渡不过……” 樵子未再言语,直过了片刻,又耸了耸肩,“老师父要我们协助这丫头对付盘桓在东海湾数百年之久的邪魔猫尊,其他的,我们也不必管了。” 大屠汉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山?” 樵子笑了笑,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大屠汉又道:“你看这丫头,能在那人复活之后撑起一片天地么?” 樵子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老师父,哪能看那么远。只是依这小丫头现的心性来看……” 大屠汉冷笑一声,忽又问道:“你看这丫头是直接离开还是真的会返回狐冰峰?” 樵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龟壳,道:“不出意外,这丫头还会回到狐冰峰,龟纹显示,那火莲花,确实是落到了她手中。” 大屠汉擦了擦掌,道:“那好,在这小丫头拿到了火莲花咱们再抢过来!” 樵子瞪他一眼,道:“老师父渡化了你,可不是要你继续做强盗的!” 大屠汉挠了挠脑袋,尴尬一笑,道:“我这不是说说玩么!我还能真抢?不过就是这火莲花传得神奇,想要瞧瞧模样罢了!” 大屠汉讪讪笑了两声,不再言语。三人陷入长长的沉默中,唯有火燎声响。 楚流月向着山下走去,边走边回头看着,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三人模糊身影。 “怪哉怪哉!” 楚流月暗自琢磨,这三人可说是她遇到的最奇怪的人了。这种奇怪,是这三人对自己态度的奇怪。一般来讲,有陌生人到了自己领地,自然会一番询问,怎么说也会带有警惕。可这三人,楚流月并未感觉到三人对自己有任何警惕,难道他们不怕自己图谋不轨? 还有那樵子,楚流月虽过了凛冬门,却寻不到狐冰峰,还是这樵子以断木为路引,将自己引下断崖,这才寻到了狐冰峰。 那断崖之高,云封雾罩之寒,楚流月坠下时差点冻成冰棍,御剑而飞时尝试数次也未能成功飞到崖顶,倒是那樵子,遇见时在崖顶,再见时到了崖底,可见出这樵子上崖下崖不在话下。 还有那渔夫、屠夫,渔夫不知是真聋真哑还是怎地,惜字如金未答理过楚流月一句话,那屠夫说起话来如打雷擂鼓,楚流月问什么,他便如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这两人对楚流月态度虽然截然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二人对自己的出现毫不意外。 楚流月想来想去,忽又想起大屠汉的一句话,暗自琢磨:“那大屠汉说老大能掐会算,这老大便是那樵子,难道那樵子算出自己的到来?” “叫他老神仙他生气,称这称号只有自己师父配得上。他师父又是谁?徒弟厉害成这般,那师父又该是如何神通?” 楚流月又回头瞧了一眼,冰天雪地中,一缕清烟袅袅升起。她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没再言语,快步下山。 到了先前遇到大屠汉的密林,林中虎兽正恣意散发,看到楚流月,黑漆的鼻头嗅了嗅,害怕谈不上,也没有向楚流月低吼示威。楚流月作势扑了过去,几只虎跃开数丈,向着楚流月低吼一声,后者张牙舞牙,那虎冲着楚流月吼叫数声,窜到林中转瞬不见了声响。 楚流月哈哈大笑。 她飞掠起身,几步离了密林,绕上了自己来时的路。几下掠到断崖,正待御剑而飞,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这截断木,楚流月打量几番,实在看不出特别之处,拿着这断木问周影松换火莲花,她心里实在没底。 嘭地一声,那截断木被楚流月扔在了地上。她踏上猎魔剑,布上防御结界,向崖顶飞去。只片刻,结界啪啪响,便被寒冷冻裂,楚流月被冻得牙关打颤,冲破云封,眼看崖顶不远,心中又有些不甘,又念及秋辰,咬了咬牙,掉转方向,直向下俯冲去。 再落到崖顶,她冻得身子有些发麻,运功跺脚,好一会儿恢复过来。脚尖踢起片刻前扔掉的断木,夹在腋下,向着狐冰峰掠去。 要进狐冰峰,首先要过山体密道。时至半夜,因四下全是积雪,又有薄冰,不但不漆黑,月亮光辉打落下来,甚至明亮许多。 楚流月远远看到前方一人影,那人影似乎也见着了她,一下闪到阴影处躲了起来。 楚流月学着鸟叫了两声,前方有人低声道:“是楚姑娘?” “哈哈,是老六!”一听这声音,楚流月便分辨出那人来。 那人在石后闪出,月光打在他黝黑的脸上,不是老六又是谁? 老六几步走了过来,有些欣喜道:“果真是你!”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你在这等了一夜?” 两人同时问了一句,老六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三个隐士既然占了一个隐字,便不是寻常人能找到的,前几个月我也曾负师令寻过,在那片转了五六天,连人影也没见着!” 楚流月道:“你觉得我没耐性,寻几下见不着人便会回来,所以在这等我?” 老六嘿嘿一笑,道:“你这断木哪来的?” 楚流月道:“自然是那樵子给的。” 老六吃了一惊,道:“樵子?” 楚流月点了点头,道:“不但见到了樵子,还见到了渔夫、还有个屠夫,这三隐士,一个不少,全都见到了!” 老六有些不敢相信,从楚流月出这狐冰峰,到现在回来,算算,不过五六个时辰,那三个隐士,这般轻易让她找到了? 老六忙不迭道:“你跟那三人隐士说什么了?” 楚流月道:“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将周掌门人的话告诉了那三隐士,什么井水不泛河水之类的,若是有人来寻狐冰峰,让那三隐士别多管闲事。” 老六道:“那隐士们怎么说?” 楚流月道:“当下我费了好些口舌,说了好些软话,那三隐士才同意了。”她心中暗道我却是费了好些口舌,本来想搬弄是非让你们两方打起来,孰想那樵子慧眼如炬,完全不受我挑拨啊! 老六道:“可得好好说,我听说那三隐士脾气不好,先前夏师弟冲撞了那屠子,那屠子竟让夏师弟给他拉了一月的车。” 楚流月哈哈一笑,道:“可不是得好好说么。超始我还想直接灭了这祸害,结果人家厉害得紧,我哪斗得过啊。” 老六哼哼两声:“你倒是托大!” 两人到了山下,老六腾飞而起,在山体上点了数下,回头道:“好了。” 楚流月点了点头,身子直撞上去,那山体软绵绵地,直接将两人吸了进去。到了密道,老六提前关掉机关,为了避嫌,老六关机关时楚流月转过了身子,但她手中却拿着一面小镜子,将机关所在暗中瞧了去。 两人出了密道,一路顺着狐冰峰尾部到了顶部。老六适才便见楚流月抱着截木头,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过不了多久便会扔掉,孰料到了峰顶,楚流月仍如宝贝疙瘩般抱着。 老六道:“你老抱着它干什么?” 楚流月自己也不懂,当下便道:“说了你也不懂,等周掌门人见了便懂了。” 老六不再言语。 此时天还未明,周影松与刘漫尚未起床,楚流月也不好打扰,由着老六引着自己到了先前入住的客房,暂时休息。 楚流月卧在床上,累得够呛,全身上下如散架一般。屋内燃着火炉,她将火炉扯到床前,又盖了两床棉被,浓重的疲惫感袭来,也不想着警惕什么,缓缓睡了过去。 清晨,楚流月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人呼唤自己,什么掌门人有请用早饭,楚流月翻个身子继续睡了,直到正午,肚中饥馁感袭来,她瞪着双眼清醒片刻,踢开被子,洗漱一番,见桌着放着些糕点,胡乱塞了一些。 门外一直守着有,听到屋内动静,又道:“楚姑娘,你醒了?掌门人等了你多时!” 楚流月推开门,向那小丫环笑了笑,道:“一时太疲惫,一觉睡到现在。快带我去见掌门人吧!”拿了那截断木,跟着小丫环一路来到待客厅。 待客厅内除了周影松与夫人刘漫,一众弟子李竹、张生、林飞仙还有老六等都在其中,周凡正在屋内与老六闹腾着什么,见楚流月进来,几下奔了过去,激动道:“楚jiejie,你真的寻到了那三个隐士?” 一人冷哼道:“凡儿,别那么激动,是真是假不能只听人一面之辞。” 楚流月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她并不认识,她也跟着冷哼一声,“确实不能凭一面之辞,不过,贵派不是有遁形镜么,难道在遁形镜中看不到我接触了什么人?” 那人脸色一变,道:“遁形镜是我们雪山派奇特,既珍也稀,哪能满山遍野地放?嘿,倒是瞧见了楚姑娘大崖底往上飞的模样!” 话音甫落,众人哄然一笑。楚流月暗自压着火气,也怪自己崖飞之时大意了去,正好被那遁形镜照了去。 楚流月撇开话头,冲着周影松行了一礼。周影松作了手势,让楚流月入座。刘漫微微一笑,道:“楚姑娘不要怪老九的质疑,先前老九曾率人出去月余,也未寻到那三隐士,楚姑娘不过一天功夫便返了回来,不光老九,我们也感到不可思议。” 楚流月道:“那三个隐士说了,他们只接待有缘人,无缘的人,即便寻十个月一百个月,他们也避而不见。” 那老九还待说些什么,老六制止了他,道:“楚姑娘,那隐士不是给了你断木么,你快拿上来让掌门人瞧瞧吧!” 楚流月将断木拿出,放在桌上。周影松道:“那隐士此举何意?” 楚流月心道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反正不能是让你拿去烧柴的,道:“那隐士说,周掌门人看到此木,必会明白。” 周影松挑了挑眉,没再说话,手掌向前一探,那断木平稳飞起,直落入掌中。周影松上下左右看了两看,回头望了刘漫一眼,刘漫点了点头。 周影松右掌一托,断木凌空而立,前者站起身来,右掌如刀,往下一劈,断木纷飞,一片树叶自断木中落了出来。 楚流月心一动,心想这奥妙原来在这树杆之中。确也确也,樵子不就是劈柴的么?唉,我若早些想透,就能看看树叶上写的什么了。 那树叶上密密麻麻写着些小字,周影松拿起一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又递给刘漫,刘漫看罢,“楚姑娘真是我们雪山派福星,那三隐士着实让我们头疼,但未料楚姑娘一出马,三隐士便买了账,从此再不与我们狐冰峰为难。再有人访我们狐冰峰位置,他们是不管的了。” 楚流月笑道:“如此最好,省得来些外人搅了贵派清幽。” 众人听刘漫这么说,有些不可思议,纷纷拿着树叶传阅着,那老九还有些不可思议,道:“师娘,我们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不是这丫头写来糊哄我们的?” 刘漫脸色一沉,“老九,不得乱言!这截断木楚姑娘拿来时完好无损,叶藏于树中,定是有人以力灌于叶,叶利如刀,方能钻入树心,这份功力,没几十年怕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