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底层的蝼蚁
正值黄昏，街角的苍蝇馆子显得格外的热闹，老旧的装潢下飘荡着一股迷人的香气。 靠角落的桌边，穿着一身灰色正装的“老”男人，正看着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女孩大大咧咧的扒拉着碗中的食物。 “老”并不是指他的年龄，一身西装写满了岁月的皱纹，低垂的眉头更是让他显得老气横生，眼神中的慈爱也并不是他这种年纪该有的感情。 “星星你慢点吃，哎呀，你看！你这衣服弄脏了，回去你妈该说你了。” 夏木扯了两张纸巾，在女孩粘上油污的袖口擦了擦。 那洁白衣物上的污点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清理得掉呢？ “老板，你那有洗洁精吗……” 夏星星眨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忙前忙后的父亲。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很简单，吃，喝，睡，玩以及陪伴。 “爸爸你别弄，管他的，脏了叔叔会给我洗的。” 摆弄着洗洁精的夏木一时间停止了动作，僵硬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 靠近了女儿，小声的说道：“你还没改口吗？要管王叔叔叫爸爸，这样他才会对你好的。你要懂事，知道吗？星星。” 沮丧和无助，几乎要从夏木的语句中满溢而出。 “可是，可是别人都只有一个爸爸，为什么我有两个？”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很难猜，上一刻还在和碗里的食物做着斗争，下一刻说话已经带着哭腔了。“我不要两个爸爸，我不要王叔叔当我爸爸，我只要爸爸当我爸爸！呜呜呜！！！” 男人赶忙上前将女孩抱在怀里：“乖啊，别哭了，过生日还哭，都不好看了，行，咱只要一个爸爸，爸爸当你一辈子爸爸，好吧…… 额，这才乖嘛，来，吃东西，爸爸喂你。” “……嗯，爸爸，你也吃，我喂你。” “……爸爸不饿……” 借着月光和路灯的照耀下，男人背着昏昏欲睡的女儿，走在高档小区的园林中。 迎面一个看着不过二十四五岁的美艳少妇走了过来。相隔好几米就能嗅到对方身上的香味，不但不刺鼻反而异常好闻，显然对方用的香水绝不是街头贩卖的廉价货。 没错，此人正是夏星星的母亲，也是夏木的前妻，胡萍。 “怎么这么晚？不是说好了两个小时嘛？你这都迟到半天了！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是想怎么样！” “嘘！”夏木小声的说道：“小声点，孩子睡着了，我怕把她弄醒，连出租车都没坐，一路背着过来的。” “我呸，你说你，平时抠也就算了，对孩子也这样，连个出租车都舍不得坐，还找什么借口，夏木我发现咋们都离婚两年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一样的不求上进。” 夏木低垂着眉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行了，把孩子放下来吧。” “可是星星都睡着了，要不我把她背上去，直接放床上让她睡觉吧。” “你懂个啥？回去还得做功课呢，学习得从小抓起，要不是你连做个出租车都舍不得，至于拖到这么晚吗！” …… 胡萍牵着一脸迷糊的女儿走进了楼房的。 “mama，爸爸啥时候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啊？” “你说你爸有啥好的？要啥啥没有，抠得要死，你生日就知道带你去吃垃圾食品，你王叔叔对你多好啊。” “可是，可是他是我爸爸啊……” 夏木在林园石椅上呆呆的坐了许久，最终还是呼了一口气，双手插在兜里向着小区外走去。 “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呀。” …… 夏木喘着粗气，一路奔跑，生活在交通便利的现代，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跑过了。 “啊，等等，等等，别关门！啊！cao！” 就在几秒前，夏木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地铁。 地铁五块，出租车二十块，走路回家只要一个半小时。 夏木无精打采地走在荒无人烟的街道上。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在石椅上坐那么久，思考人生？就自己这cao蛋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思考的！ 若是热天，这个点儿，还有不少喝夜啤酒的，但现在不一样，白天还勉强过得去，晚上却冷得要死。谁不想缩在被窝里，看看视频，打打游戏，和爱的、不爱的人做点爱的事？ …… 夏木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推着老旧的小推车的老奶奶。这个点儿了，还有人在摆摊吗？ 前方是一个较大的斜坡，也不知是小推车锈蚀得太严重，轮子不灵活，还是车上的货物太多，老奶奶推着显得很吃力。 “咳！咳！！！” 老奶奶咳得很厉害，浑身都开始抖动起来。半坡上的小推车因为老奶奶失力，开始向后滑动。 老奶奶显然还没缓过来，车子的推力，加上身体的原因，老奶奶身体居然栽倒在一旁。 “彭！！！” 车子并没有什么感情，一步步向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的双腿撵去。 或是上天的怜悯，一双不算健壮的手，在这关键的时刻伸了出来。 “呼，老太太，你也是运气好，大晚上的遇见了我，要是我没看到，你这就麻烦了。” 夏木吃力的推着小推车，这车比他想得还要重。 “谢谢，谢谢……”老奶奶从地上爬起，和夏木一起推着小推车，老人家也不会说什么话，只知道一个劲的道谢。 等推上坡了就省力许多，夏木拍了拍手说道：“老太太，你大晚上了这么还不回去啊？” “这不白天不让摆摊嘛，我啊就寻思晚上出来，看能不能赚点钱。” 夏木沉默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也是……我走了哈，你老人家路上注意安全。” “等等，小伙子！” 没迈出两步的夏木就被老奶奶喊住了。 “我这儿有一个VR游戏很适合你……” VR技术这些年发展迅速，尤其是近两年，一个又一个打着99%真实度的游戏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不停的冒出来。 而夏木的前妻就是一个VR游戏的重度痴迷者。夏木当初省吃俭用好几个月的钱才给她买了一个最便宜的游戏头盔。 离婚之后对方除了一部分贴身物品和女儿，其他的什么都没带走。 至于为什么夏木会放弃争夺女儿的抚养权，一方面是因为当时女儿的年纪实在太小，哪怕是对方出轨，法律也会判给对方。 另一方面，则是对方说的一段话：“你拿什么养活女儿？就靠你那几千块钱的工资？扣了房贷你还剩什么？连最便宜的奶粉你都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