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李母来访

    二十天之约，隔日为期。

    今日留家的柯珂在中午前顺利完成存稿任务后准备吃饭，李浩波给她在冰箱里留了饭，拿出来热热就行。

    她刚走进厨房，客厅的门铃就响了，她还想这个饭点会是谁？

    走到门口，出于安全考虑，她先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居然是李浩波……的mama。

    她怎么来了？

    柯珂心沉了一下，她现在和李浩波住在一起，如果被知道了，不知道李阿姨会是什么反应？虽然她上次还极力撮合，但也肯定不会乐见这种局面，认为她品行不端。

    而门外，因为她迟迟没回应，李阿姨拿出了手机。

    随即，她放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看着并未记存的陌生号码，忐忑着，划开了接听键。

    “喂，柯珂，你在家吗？”

    听着李阿姨温柔的声音，她本能的反应是撒谎，但因为紧张，反倒磕磕巴巴地说了实话。“在，我在。”

    “那麻烦你帮阿姨开下门，好久没见你了，阿姨特意过来看看你。”

    “您，您稍等一下，马上。”柯珂手忙脚乱，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急急忙忙跑回卧室换了一身，再出来看见玄关处李浩波的拖鞋，赶紧收进鞋柜，再拿出一双女士拖鞋摆好。

    又跑去关上李浩波卧室的门，最后环顾一眼客厅，确定没有任何一件属于他的东西才敢开门。

    “阿姨。”她神色依旧不自然，看见李母两手提着的塑料袋，赶忙搭手。

    李母却背身避开她的帮忙。“不用不用，不沉，你快去休息，别累着。”

    这到底是谁累？

    看着李母脸上淌着的汗珠，她非常过意不去。“没事，我和你一起吧。”她坚持提过她左手的购物袋，这么热的天，一个袋子怎么都得有四五斤重，更何况还是两个。

    “好好好，那就辛苦你了，孩子。”李母始终乐呵呵地。

    两人一前一后把购物袋提进厨房，柯珂赶紧去饮水机接一杯凉白开递给她。“阿姨，您先喝口水。”

    “谢谢！”李母接过水杯，咕噜咕噜一口喝完，就继续整理袋子里的东西。

    柯珂看着两大口袋的食物和生活用品，说：“阿姨，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一个人不要提这么多东西，万一伤着怎么办？”

    “不会的，我打的车，直接开进小区，停在楼下，我就走两步乘个电梯而已，一点都不费劲。”她又说。“担心会扑空，来之前我还问过小波你在不在家。”

    “……”问李浩波？

    柯珂诧异地看着李母，知子莫若母，她还一个劲儿地担心她会看出李浩波在这里生活的痕迹，结果她早就知道了。

    “阿姨，你知道李浩波住这儿？”

    “恩，知道，他搬出来的时候就说要跟你……他当时说了一个我不太能记得住的词，什么，什么……”李母努力回想着，暂时并未注意到一旁柯珂难堪的脸色。“对了，室友，做室友。”她欣喜地说完，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孩子？”

    柯珂摇头，小声问。“阿姨，你不反对我们同住吗？”

    “不反对。”不仅不反对，还反倒十分的赞成，就怕李浩波一个不注意，柯珂被捷足先登了。

    可她也不是那没眼力见的糊涂长辈，到底是亲眼看着柯珂从一个小不点，一天一天长大的，对她的脾性、情绪和表情都是有所察觉的。

    “柯珂，你是不是不愿意和小波住在一个屋檐下？”

    看着李母小心翼翼又殷切的眼神，柯珂到嘴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可是不说，她又不愿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跟李浩波搅在一起。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同居又是另一回事。

    “阿姨，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以前在小院里，我有事没事就爱往你们家串门，那时我是真仗着年纪小不懂事，给你和李叔叔添了许多麻烦也常不自知。甚至明知道李浩波爱干净，也为了故意气他，坐他床上吃西瓜吃零食，做他最讨厌的事。”

    “孩子，你从来没有给我和你叔叔添过麻烦，我们喜欢你还来不及，尤其是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那道宫保鸡丁，我是真的很高兴，而且小波也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和你生气。”听了她的话，李母情绪有些激动。

    “阿姨。”柯珂语气稍重了些。“我们已经长大了，都有了各自的人生和方向，我跟他再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不分彼此的相处，现在我未婚，他未娶，我们却住到了一起，不合适，传出去也不好听，以至于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认为我们在谈恋爱。”

    她只是想借李母干涉，让李浩波没办法再阻止她搬出去。

    李母却问，紧张到颤音。“柯珂，你不喜欢小波了，是吗？”

    柯珂不敢看李母眼里的泪光，对于她的问题，难以承认，也不敢否认。

    “你不要怪小波，他是被我们做父母的给拖累的，如果他能出生在一个更好的家庭里，他一定会比现在更有出息。柯珂，我真的好后悔，当初你李叔叔下岗，我就应该死活拦着不让他走，否则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他也不会连命都丢了。”李母说着，哽咽着就哭了起来。

    柯珂急忙找到纸巾帮她擦眼泪，扶着她去了客厅，她想说些宽心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最大程度，真正意义上安抚到她的痛处。

    一句“不要难过，都过去了”，“过去”的也只是旁观者的无关痛痒。

    真正浸骨入髓的痛苦面前，谁都无法做到真正共情。

    李母哭到了悲伤极致，以至于她全身都细细地筛抖着。“第一名，小波他是当年全市的高考状元啊，他完全可以去他理想的大学，可是……”

    “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跟他爸害了他。”

    “阿姨，你别这么说，你们是一家人，你和李叔叔是他最亲近的人。”哭声会传染，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李母，柯珂也跟着难受得掉眼泪。

    听王倩说过，听郭皓说过，但都不及李母给的冲击来得强烈。

    等李母情绪平复了些，她说。“他在高考前一晚和我谈过心，他说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喜欢，所以他想在你们十八岁成年以后的高考结束就正式和你交往，可是发生了你李叔叔那件事，他离开樟林前，连再见都来不及跟你说。”

    “您早就知道了？”柯珂惊讶，李浩波超出同龄人的成熟谨慎是公认的，而他能在初开情窍的年纪把最羞于启齿的事向父母摊开说明。

    她是真没想到。

    李母点头，红润的眼眶又聚上了一圈泪，她握住柯珂的手。“柯珂，好孩子，你和小波被耽搁了这么多年，阿姨内心对你们是有亏欠的。清白和名节，是女孩子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我却明知故犯，是我老糊涂，自私地偏向了小波，我太想弥补他，他本应该和其他同学一样花着家里的钱，无忧无虑到大学毕业，可是他却要为了我们那个破碎的家同时打好几份工，我知道，那时支撑他的不仅仅是我和他爸，更有你，你一直都在他心里。”

    柯珂感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更重了。

    她低头看着，心有万般滋味，如鲠在喉。

    “以前他辅导我作业的时候就总告诉我：‘吃得苦中苦，学习没有捷径。’”她说。

    李母听闻，眼泪再次失控。“他真的吃了太多的苦，受过太多委屈，知道他是罪犯的儿子，谁都看不起他，他找工作处处碰壁，他一直独自扛着，没有对我抱怨过一句，他不让我出去找工作，只说让我在家给他做饭就行。”

    “柯珂，就算阿姨求你，你帮帮我的小波，好不好？阿姨知道现在他配不上你，按理说，我们不应该再来打扰你，真的不应该，可是他喜欢你，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他真的喜欢你。如果你对他已经没有好感，但也请不要那么快地告诉他，慢一点，让他慢慢接受，因为只有跟你在一起，他才能变回以前。”

    “阿姨，您误会了，他没有配不上我。”对于李母的请求，柯珂不知所措，她和李浩波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还喜欢他，对吗？”

    “……”她更为难了。

    而这时，玄关传来指纹锁的声音，随即是开门声和着关门声，李浩波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许是赶了路，赶得急，他喘得有点重。

    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老一小的两个女人，他语气微重地对李母道。“妈，不是不让您来这儿吗？”

    上午十点时，他接到母亲电话，问柯珂今天在不在家，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所以立马赶了回来。

    “小波，我……”李母看着儿子，显然慌张。

    “您现在就跟我回去。”他弯身牵起母亲手腕。

    “……”柯珂也被李浩波的突然闯入弄得不知反应，她跟着起身，担心地看着李母，毕竟她的状态不是很好。

    李浩波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到她面前，看着她泪眼巴巴，一脸心疼。“我送她回去，你先吃点零食，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阿姨应该还没有吃饭。”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她就泪失禁，心里大量委屈涌出。

    “恩，我知道了。”他轻轻抱住她，柔声低哄。“没事，有我在。”

    心脏好像被捏了一下，哭意更加难以招架，她破天荒乖乖应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