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原来真的不是梦

    车窗再次隔绝外面的一切动静，却留下了陆鸣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车内的气氛变得暧昧又诡异。比起柯珂，李浩波也自在不到哪里去，心里早已将陆鸣骂了个遍。

    “你别理他，他这人就是喜欢鬼话连篇。”他说，视线从她脸上匆匆掠过，不敢停留。

    “我要下车。”

    “不行。”他拒绝，弯身从脚垫上捡起眼镜，再拿出镜布细细擦拭，漫不经心。

    柯珂恼火的瞪着他，可也只是瞪上一眼，便许多的话，包括骂人的脏词都堵在喉咙里发泄不出来。

    转身，她泄愤似的狠狠拍打着车门车窗，赌气的想反正坏了又不是她的。

    李浩波戴好眼镜看着她，任由着不阻止，眉眼含笑。“手麻了吗？”他问。

    柯珂倔着不搭理，反而拍得更卖力，就是故意要跟他唱反调，最好是惹毛他把自己一脚踹下去。

    可李浩波没有生气，倒是特别“贴心”地问她需不需要手套。

    气得柯珂咬牙切齿。

    “李浩波，你把门给我打开。”她凶巴巴的，却悄摸着把一双手藏到身后，一通蛮力下来，手掌又痛又麻，火辣辣的。

    李浩波眼梢抓住她的这点小动作，大掌一摊，沉声道，“把手给我。”

    柯珂趁机要求。“我要下车。”

    李浩波语气中多有无奈。“你宁愿痛着也要跟我讲条件是不是？”她的倔脾气真是一点没变。

    “我是被你同伙绑上来的，他把我从电梯里一路扛过来，这就是绑架。”

    绑架？同伙？

    李浩波一脸严肃有些绷不住。

    “你现在见我就躲，如果不这样，我怎么才能见到你？”

    “我就是不想看见你。”

    柯珂理直气壮，车内的气氛又被陷入死循环。

    反正现在人已经在面前，车门上了锁她也跑不掉，再有什么都是后话，眼下李浩波只担心她的手。

    “你先把手给我看看。”

    柯珂自然不肯，与他僵持着。

    李浩波只得再次自己出手，他朝她倾身而向的时候，柯珂心里一慌，随手摸到身后座椅旁的安全带就一把扯过护在身前，就像握着一柄宝剑。

    慌张惊恐的瞳孔上映着他越发靠近的脸，情急之下，她闭眼大骂。“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

    是她想起张莉的那句话，其实从一开始和他面对面时，这四个字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溢美就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未见面时，她以为他只是别人口中一个长得好看的普通人，并未有兴趣；见面之后才知道，他依然是被她掩埋在岁月山河时光里的那份悸动与心跳。

    无论是以前的青涩，还是现在的成熟，只要是他，都会轻易让她心动，这让她觉得自己窝囊到了极点。

    李浩波看着她握着安全带的手臂微微颤栗，害怕又设防的样子，说实话，他很受伤。

    坐回座位，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心里堵得慌。

    “你自己系好安全带，我先带你去吃饭。”

    “我要回家。”

    她的执拗从来都是对付他才最好用，从小如此，每次想给她狠狠一记教训，却就是舍不得。

    陆鸣说，她生气，就证明还在气七年前的事，生气代表“在意”，她还在意自己。

    想到这一层，让他内心苦闷得以释怀，豁然开朗。

    “柯珂，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见你。”他的语气又软下几分，耐心十足的好。

    “我说了不想见你，可以让我走了吗？”

    再次短暂的沉默后，他指着后座。“如果你不想看见我，你可以去后面，但我不会给你开门，你直接从这中间过去。

    柯珂看着他一眼不眨，也不知在想什么，三秒之后，果断爬去了后座，然后闭眼，彻底将他隔绝在视线之外。

    李浩波调了调内视镜，以便抬眼就能看见装睡的她。

    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今天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将七年前和七年间发生的事全部告诉她，她生气也好，打他骂他都好，只要能够重新再给他一次机会。

    “柯珂，七年前……”他刚开口，她的手机就响了。

    “柯，你快去婷婷家，她老公喝醉了又撒酒疯，把婷婷和梦梦反锁在卧室里扬言要烧死她们。”柯珂接通电话，李欣冉的声音又大又急，大到她手机漏音。

    “好，我这就去。”她要挂电话，李欣冉急急忙忙又说。“记得叫上程丰，有他在，那渣男才能消停。”

    是消停，被程丰一拳过去打断了鼻梁骨，当场就吓得跪在地上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还流了一滩口水。

    “算了吧。”她犹豫着。“我怕这次直接把人打没了。”

    “没了更好，没了趁婷婷年轻，找个更好的。”

    “你就别说气话了，虽然杨东在我们眼里一无是处，但婷婷是真的爱他，真的想好好跟他过日子，如果他有事，最难受的还是婷婷。”

    “哎。”李欣冉叹气。“所以我才恨铁不成钢，凭着婷婷的条件，闭着眼都能找一个比杨东不知强多少倍的男人，偏偏摊上了这么一个没本事，酗酒还家暴的窝囊废。”

    “初恋呗。”柯珂也跟着感叹，和李欣冉说话已经让她不自觉的全身放松，将身体往座椅里窝了窝，头也舒服的靠在头枕上，看着窗外不停往后飞驰的街景，有感而发。“初恋总是难以割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浩波特意从内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好了，我这里临时有个采访实在走不开，大概半小时，等结束了就立马赶过去。”李欣冉说。

    “放心吧，我今天同学会的酒店离婷婷家不远，坐车过去可能十分钟就到。”

    “你不让程丰去，那我找郭皓陪你去吧，正好你们同学会在一起，总要有个男的帮架，那酒疯子撒起疯来不分男女。”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忙吧。”

    和李欣冉通完电话后，李浩波就问。“去哪里？”

    柯珂看着他的后脑勺，不愿说。

    李浩波知道她着急和自己分开，抓住她的心思，在言辞上略施小计。“现在你在我的车上，只有我能送你过去，再则就是你想找程丰，他现在人在坞池，远水难救近火。”

    “坞池？”柯珂想着明明昨天下午还跟他见过面。

    “恩，昨晚走的。”

    柯珂也不傻，联想他今天的一系列cao作，立马就能明白自己，包括程丰都被他稳稳拿捏了。“又是你故意支走他的？”

    他没有否认，还像模像样的解释。“陆鸣公司本部在邬池，这次和晨兴的合作用于新品发布，很重要，所以作为乙方代表，他必须走一趟，实地考察。”

    柯珂听不懂，也懒得听，她一针见血道。“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还有他那同伙，陆鸣，她记住这个名字了。

    “前面两百米上高架前刚好可以掉头。”他却岔开了话题。

    柯珂不语。

    “你不说，我就一直往前开了。”

    “万华锦苑，谢谢！”

    一声“谢谢”，让李浩波得逞的愉悦瞬间变得各种滋味，他想纠正她些什么，最后还是顺着她说了一句：“不客气。”

    “需要报警吗？”他问。

    “……”

    “长期家暴，施暴者是有充分条件被判刑的。”他说。

    “判他的不是法律条款，是黄婷婷，她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不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对于李浩波来说，柯珂只要能够心平气和的跟他说上一句话，他就觉得是鼓励，所以他不敢让话题终结，哪怕是单方面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黄婷婷和她老公是初恋？”

    后座没再回应。

    柯珂看着窗外出了神，每次提起黄婷婷的事，她和李欣冉心里都憋得难受，她们不知道应该怎样帮她走出困境，劝过，吵过，她似乎就是要“乐”在其中。

    “可以叫上王倩吗？”她想了想，对付杨东那种无赖的必要手段，还是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在场。

    李浩波当即明白。“可以，她是律师。”

    柯珂为难道。“我没她的联系方式。”

    李浩波立马拿出自己的手机单手往后递。“用我的吧，通讯录里直接搜索她的名字。”

    出于写小说的习惯养成，她第一眼的关注点不是手机，而是他的手，因为他的手和程丰一样，有点好看，骨节分明，指骨修长，用时下流行的说法，就是标准漫画手或小说男主手。

    “你直接告诉我号码就行。”她委婉拒绝。

    “我不记得她的号码。”

    一切说得都在情理中，柯珂无以反驳，她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在尽可能不与他有任何肢体接触的前提下接过手机，他说。“解锁密码是0，她现在应该和陆鸣在一起，让陆鸣也去，他对付黄婷婷老公这种人最有一套。”

    柯珂照着他说的数字滑开手机屏幕的那一刻，竟看见的是自己的照片，是她还留着长发的时候。

    她写小说经常宅家，偶尔有清闲出门也只是在楼下逛逛，或是天气好的时候，就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眯瞪会儿，而他手机上这张就是。

    他是什么时候拍的？又是什么时候......偷偷来过？

    柯珂抬头，看着正专注开车的他，旋即明白了他把手机给自己的“意图”，一颗心，就像一颗被挑开了线头的毛线球。

    上次和李欣冉喝醉……原来真的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