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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道咖啡馆儿》第八章 上个世纪的公民们(五)

    “萨拉热窝的公民们!”

    听见这句盖世太保在南斯拉夫扩音器里的开场白,那就是说杜老兄进来了。

    杜老兄进了咖啡馆儿第一件事先找我对暗号。与其说是暗号,倒不如说这杜老兄一次一次地借鉴上世纪活跃在报刊电视上的知识竞赛方式一心想把我考倒。我还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上初中的我揣着刚刚兴起的《BJ日报》整整一个对开版的知识竞赛题,在绝对算人群聚集的王府井新华书店广场上串来串去找人对答案。

    比如说杜老兄冲我神秘兮兮地嘟囔一句消灭***,我就得接下半句自由属于人民。如果我接不上这些本世纪根本就不存在的所谓知识,就要遭到他一顿蓄谋已久的讽刺挖苦,什么乳臭未干吧,穿开裆裤之类的。

    为了让咖啡馆其他客人免受干扰,每次我都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对答如流,这些刁钻刻薄的暗号囊括了苏联电影飞机大炮、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朝鲜电影又哭又笑、八大样板戏正反派唱段,甚至是侯宝林永不相认的徒弟马季说的有关坦赞铁路的相声,那里面有一句非洲话“枯寂疯砸夸麻了非奇”,你就说接这玩意儿难不难吧。

    有一次杜老兄竟然隔着柜台问我看的什么书,当时我手里就攥着块抹布,我赶紧在脑子里过电影儿。我说歌曲集,他问什么歌曲集,我答《阿里郎》。杜老兄摇摇头悻悻地评价了我一句南朝鲜狗特务,我心里直给自己鼓掌。

    好在每次杜老兄一计不成之后总要打岔给我讲个一听就是他亲身经历的段子,其用意很明显,是怕我像他似的用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之类的话奚落他。杜老兄对我还不是很了解,我性格比他温和,当人面儿永远干不出这事儿来,那只属于我的心理活动范畴。

    不过杜老兄讲起故事来还是真有一套。他说那时候报社里男的都是烟鬼,女的也有一半儿大晚上的叼着烟卷儿在稿纸上爬格子。等凌晨一两点完活儿了,几个能喝的就凑一块儿开一辆车去破破烂烂的簋街,天不亮不散。有一次刚把车停小饭馆儿门口,还没来得及下车呢,也不知道哪儿冒出个交警,比划着让摇玻璃。你一听就应该明白这是个老故事,车上连个电动升降机都没有,簋街还是破破烂烂的沿街小平房儿。那年代晚饭后见着马路上汽车画龙并不新鲜,事故一多也查查酒驾。交警手里也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的仪器,全靠鼻子。坐后座的杜老兄摇下玻璃伸头冲交警乐,小警察认出了这位当时专跑公安口儿的大记者,也乐了,挥挥手奔了别的车。旁边有人不干了,一看就是被逮着的,问为什么不查这辆车的司机,小警察帮着解释说他们刚下夜班儿,还没开喝呢。

    杜老兄年轻时候跟同事开过一个要命的玩笑,他跟我说要不是那个老伙计已经驾鹤西去,他绝对会把这个玩笑一直咽肚子里。那一年报社刚给老伙计配了台FM2,天天搂着,谁也不让碰。有一天趁老伙计出去撒泡尿的工夫,独自在办公室里的杜老兄一时兴起,端着人家的相机像在医院注射室一样脱下半截裤子,一边学着南欧革命者在刑场上那句亲亲我的屁股吧一边用手对着自己没rou的半拉屁股蛋子盲拍一张。等老伙计出去把一卷儿黑白胶片拍完回来刚进暗房没多久,就听咣当一声老伙计自己把暗房门撞开了,坐在地上浑身哆嗦,小黑屋里红灯还亮着。别人围过去问怎么了,老伙计说底片里有一张女鬼的下半身,还坚称不是他拍的。无论老伙计怎么描述、怎么解释也没用,谁也不信,因为整卷儿胶片没冲完,全废了,关键是那里面有大会堂里的一个大会。别人私下都说老伙计给自己的失误找了个迷信借口,最后分管领导出面求爷爷告奶奶从别的报社借了张照片堵上才没把事情弄大。自那以后老伙计再没进过暗房,什么事一紧张就往地上坐。

    “老弟你说这事儿我能认吗?认了我还不得印刷厂捡铅字儿捡一辈子啊,老伙计在天之灵能安息吗?我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