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二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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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宠渡说连续要来抢唔嘛,苏雪当机立断,打算自个儿领着穆多海将其拖个一时三刻,好让穆清带人悄悄下山赶赴逆仙峰,却被宠渡劝止。 “只恐栖霞峰因此遭连续记恨。”宠渡道,“不值当。” “想来你小子另有妙计?” “确有一策庶几两全。” “且说来听听。”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宠渡言简意赅讲个大概,最后笑望穆多海,道:“连续本事非凡,若突破阵力隔绝传声探问,穆兄只当没听见,万勿理会才是。” 三人一合计,都以为可行。 穆多海依计去穆婉茹洞前护法。 夫妇俩则带着宠渡,借由雪木与云雾的掩护从背面御宝下山,将护山光罩开了道小口,一路低飞遁离栖霞地界。 当那道孤高的身影迤然而至时,峰顶已空空如也。 眼下除了闭关及其护法几人,整座聚仙峰附近便只剩山下的倒魔派众叽叽喳喳,如一群闹山麻雀也似。 “连师兄不是仅有归元修为嘛,怎能御风而行?!” “那是元婴才有的天赋啊。” “只能说好手段了。” “师兄来历还是超乎意料。” “这却是好事。有连师兄压着,那魔头就不敢肆意妄为。” “‘天宫’?”连续凝视片刻,辨出洞口石壁上的刻字,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他洞中怎无半点起伏?”旋即释然,“……是了。入静龟息时气机弱近于无,再有阵力阻隔,自难感应。” 连续自以为洞察就里,浑不觉被宠渡这一手空城计暂时蒙在鼓里。 另说三人神不知鬼不觉上到逆仙峰,早有峰主王嗣殊按穆清所请,屏退一应弟子,只率几名丹境强者在殿外迎候。 只因来时路上两边就用传音符打过商量,事急从权,当下也就省去了诸多过场,彼此礼毕后寒暄着结队去往地宫。 驭宝破风,远远便见那崖壁上黑乎乎偌大一个窟窿,宠渡没来由察觉某种潜藏的危机,及至山底后这才窥见全貌。 几丈高一个山洞! 其内灯火时明时暗,更显洞xue幽深;隐约可见犬牙交错,浑似择人而噬的血盆兽口。 却是净妖山自古就镇压着一只蜥龙凶魂,横眉老祖当年正是因之在此建宗;后又加固封印,完善禁制,将蜥龙魂魄与意念强行剥离开来。 大半龙魂沦至无觉无识任人宰割的状态,被炼作护山阵灵。 而那股滔天凶念则附着在缕许神魂上难以斩草除根,故被封禁于地宫最深处,千百年以降侵蚀了山体并朝外延展,致有如今这般景象: 洞口方圆数丈内寸草不生。 赤红的土地似刚浸过血。 微热的腥风并不腐臭,却透着若有似无一股妖氛。 又有谁能想到,堂堂净妖宗山门所在,竟潜藏着这样一处地方,教人乍看就心生不祥,与世人印象中的仙气飘飘格格不入。 “怎地,”王嗣殊一脸戏谑,“怕了?” “怕得很。”宠渡目露坚定。 “不愧是老魔,英雄出少年。”王嗣殊仰天大笑说个“好”字,接着交代一番,末了道:“依穆清两口子的意思,你这会儿心有旁骛,将不出甚大道理来。我就不多劝了。” “等你出来再论。”同行的其他强者也见势应和。 “我等在此权且与你护法。” “性命为要。切记切记。” 宠渡又听穆清夫妇几句嘱咐,随即作揖挨个儿谢过,昂首阔步迈向那张血盆洞口。 算上聚仙峰天宫那次,此为二进宫。 二进血月地宫。 入洞瞬间即有股特别气味钻入鼻孔,宠渡盯着近旁灯盏片刻,自语道:“鲛油?难怪长明不灭。” 又捻指闻了闻,见是精炼之后的废油,难以用做炼丹的药材,宠渡便不再留恋,继续小心翼翼往地宫深处探索。 一路并未触发机关或禁制,只不过越下行越觉着莫名威压,所幸炼体有成,宠渡一时半会儿也还撑得住,如此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石壁上另有一洞,张着一重光膜,宠渡抵近细观,怎奈膜厚仅得一片模糊,倒是洞前堆积的骸骨更为扎眼。 那骨堆中多为禽兽之骨,夹杂着少量人骨,皆露朽色,一碰就碎的样子,不知在此多少岁月;且都只有前半截或上半身,——似生前被铡刀横腰切断一般。 “莫非是这光膜所致?”宠渡正自纳罕,却听一道略显诧异的苍老人声从洞内传出。 “噢呀?!又来一个。”其声懒洋洋的,仿佛刚从沉睡中被惊醒,“怎这副模样?……” “冒昧搅扰,妄请前辈原宥。”宠渡知是那蜥龙作祟,闻声连退几步,远离洞口。 “嘻嘻。”光膜那头来了兴致,“还是个知礼的娃,比之前那小白脸好。” “小白脸?”宠渡转眸略一咂摸,心说整个净妖山里里外外貌似就属那厮最白了,便问:“前辈所言之人可是唤作连续?” “哼!管他续不续得上。” “五成是他了。” “那娃娃鼻孔朝天,不曾应我。” “一定是他了。” “还是你合眼缘。进来吧。” “晚辈不急。”宠渡不自觉瞟了眼光膜。 “小子果然机敏。” “前辈谬赞。” “封印只为禁锢咱家,于旁人无涉。你大可随意出入。不然几年前那小白脸岂会安然无恙出去哩。” “常人能跟连续那家伙比?纵你想鸠占鹊巢,到头来指不定谁吃谁呢。”宠渡腹诽不已,面上却试探着把话挑明了,道:“这不怕前辈借尸还魂呢嘛。” “噫!你这小子很有想法。”洞内猛然响起啪啪啪的敲击声,似在拊掌,“早些年确有夺舍脱困的打算,怎奈那封印太强,总能感应咱家的存在。” “故有洞口这许多骸骨?” “终是徒劳罢了。”蜥龙满口认命语气,“且每闯一回封印,咱家魂力就淡一分;孱弱至今已不敢再闯,怕一次就灰飞烟灭喽。” “呵呵。前辈莫弃。” “实不相瞒,近百年来你是第二个到这儿来的。我老家伙怕寂寞,只求有个陪说话的能不时唠几句。”蜥龙不无感慨,“再者,——嘿嘿!咱家料你必是要进来的。” “此话不假。”宠渡叹口气。 “千百年间凡来此处者莫不有所求,或求吾骨制器,或求吾rou入药,或求吾血刻符。”蜥龙胸有成竹,“你呢,至此何求?” “血。” “入药?炼宝?……”连猜数番都被否定,洞中沉吟片刻后恍有所悟,陡然拔高的声量里分明透出一抹意外,“莫非与那小白脸一样,用来锻体?!”
“前辈明鉴。” “那你快些儿进。好教咱家瞧瞧,同为体修,你与那小白脸孰高孰低。” 其语调满是殷切与好奇,全然无害的模样,宠渡却不敢大意丝毫;叵耐思来想去,目前能锤炼rou身的地方仅此一处,便似蛇被扣住了七寸,再有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富贵险中求嘛。 加之连续随时会到,宠渡猛一咬牙步入洞中,并未触发封印;只在穿过光膜后有片刻恍惚,顿时暗呼不妙,直觉着要遭。 果不其然,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空当,一抹妖红直扑面门,快若电光石火,完全不容宠渡有所动作,霎时没入眉心不见。 入眉三寸即上丹田,乃所谓泥丸宫。 那蜥龙以有心算无心想要夺舍,只道捞着便宜,哪晓得宠渡泥丸宫中,辟海金娃与那妖性魔意为入主灵台方寸,早斗得如火如荼。 架不住妖魔念海蚕食鲸吞,如今金娃仅脑袋还保留本色,脖颈以下全被侵蚀殆尽,正是焦灼时候。 却说蜥龙残魂欢欢喜喜冲进宫来,目力所及,红黑交杂的雾气铺天盖地——颜色竟比自家妖光还诡异几分。 咦,莫不是来错地方了? 谁家泥丸宫这德行? 蜥龙满腹疑窦,提气吹散周遭诡雾,始见脚下一片红黑之海,眨巴着眼睛连晃几下脑袋,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狂笑着道:“啊哈哈哈哈…… “识海! “识海! “哪家娃娃竟造化如斯,不过喽啰之躯,却辟出识海洞察念律?! “有此变数,待夺舍之后更要再闯封印,说不得借其异势正可觅得千载难逢的脱困转机;一俟出山即融魂合魄,彼时管教他全宗上下鸡犬不——” 话声未落,戛然而止。 只因有两抹凌厉的目光先后罩将下来,催生出濒死兆机。 如芒在背,蜥龙禁不住打个寒颤,却见身前背后的诡雾同时翻涌,显然有某种恐怖的存在飞速迫近,不等蜥龙大张的嘴巴合上,两尊庞然大物赫然显形。 在前:一人相。 在后:一条龙。 那人相娃娃脸,头顶冲天辫盘腿端坐着,除脑袋金光闪闪,身上其余部位与那条龙一样都呈绀色,黑里透红的样子似给漆黑的夜幕镶上了一圈血色光边。 一娃一龙分立左右,把蜥龙残魂齐眉夹在当中,连天接地的身形将蜥龙衬得渺如尘埃。 金头娃娃骤然睁眼。 龙目微缩口喷龙息。 就把蜥龙骇得魂不附体魄散九霄,眼珠骨碌碌急转,当即了然:自己这一趟乱入明显搅和了两位土著大佬之间的交锋呀! 咱家全盛时虽有超越飞升的实力,奈何rou身崩殂,又被镇压了千百年,而今更不过些许残魂,往昔威势十不存一,碰上寻常情况或能应付;至于眼下…… 塞牙缝也不够! 多有叨扰。 告罪告罪。 预感不妙,蜥龙残魂一溜烟儿遁出泥丸宫,只比来时更快,一离眉心便躲瘟疫般窜至角落,朝宠渡惊恐万状喝道:“你你你、你这红皮猴子! “到底是个甚么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