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老将披甲再征战
天牢探监一事,虽非明文禁止,却也是不可轻犯,是以这件事,许群玉悄悄地谁也没说。 回到府上时,天色尚未彻底暗沉下来,可管家的脸色却似浓墨勾勒的一般,不禁叫许群玉心里惴惴。便听何铸沉声道:“小姐回来了,老爷在书房等你。” 书房? 许群玉心里一愣,暗自疑惑,阿翁平日里一向在明悬堂见我,鲜少让我进书房,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弘文馆的事情被知道了? 抱着疑问,许群玉不敢耽延,提着裙摆飘飘摇摇地往前奔去,往常素来最守规矩的管家,今日却不见对她的行为有什么微词。 一路经行中庭,绕过萧墙,迈出长廊,那些丫鬟婢子各个都神色谨严,行步匆匆,家仆役使也无不肃容端正,礼节简略。 整个许府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究竟怎么了? 许群玉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来到书房门外,她喘了喘气,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一切好的不好的思绪全都翻涌上来,又被她强行压下,此时此刻,那些训斥责骂都在九霄云外了。 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房门外,她砰砰敲了两声,等不及阿翁准许,就径自推门而入。 房内,白烟弥漫,几不见人,浓重的檀香味道让许群玉忍不住呛了又呛,她挥了挥手,向房内看去,这间书房,对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刚回长安那两年,祖父总会把她抱在怀中,在书房内写字画画,陌生的是,从她年纪渐长之后,书房与她,便像是个禁地一般了。 正对大门的,是一座漆红描金的朱红架,架子上悬挂着一座古朴的紫金钟,架子旁摆着两对花腔鼓,许群玉还记得的,那是她曾经最中意的玩具,每每祖父提笔练字,她就在旁敲鼓,敲得整个许府都觉得烦不胜烦,祖父却依然和颜悦色,毫不介怀。 她转头向左看去,那里摆着一张老榆木水曲柳横桌,大约有五尺长,三尺宽,足以令两个成年人横躺其上,是祖父练字绘画的场地。 桌案上摆放着一尊紫檀乌木所制的笔床,右边是堆成小山样的竹简,笔床前头,燃烧着一个袅袅升烟的錾佛莲花古铜炉,炉烟四溢,这书房内的白烟,便是由此而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祖父并不在桌案后方,许群玉忙又转头看向右侧。 那里放着一个甚高的方台,台上堆积着许多玉匣,不知盛放着什么,玉匣边上,有数盏荧荧煌煌的琉璃灯,里头的灯油已然浅了一层,显然不是才点的。 而祖父正坐在方台下安置的一个黑漆交椅上,许群玉叫道:“阿翁。” “群玉,你来。” 许群玉依言走得近些,顺势为祖父捏起了肩膀,许老将军早年征战沙场,落下了一身旧疾,她一边捶肩一边问道:“阿翁,是为什么琐事烦心吗?” 许老将军点了点头,眉间紧皱,说道:“南疆蛮子起事了,姓徐的为了儿子的事情,推三阻四,你父亲在西北与突厥对阵,大军回援赶不及。现今朝上,冯家、徐家,陛下是一家也不想用。” 这些朝堂之上的争斗,许群玉听得云里雾里,这些话她虽没怎么听懂,却隐约明白到形势不大好,何况今日才及处罚了徐有涯。 “阿翁,那应当怎么办呢?” 其实问出来时,许群玉已有答案了,可她不愿去想。他捧起许群玉的手掌,沉默了一小会儿,也许是在组织措辞,也许什么也没想,最终,他说道:“祖爷爷走后,凡事要多加小心,若有犹疑的地方,宁可称病不做也就是了。 你祖爷爷与彭尚书有些交情,如到了万不得已处,你可以去找他。” 许群玉听着这些似交代后话的言辞,边听边摇头,甚至忍不住反过来抓住了祖父的手臂,双眼噙泪,她自小母亲早亡,父亲征战在外,相处不多,祖父是她最亲近的长辈,如今骤然面对分离,怎能从容接受。 “阿翁,你年岁已高,怎么能再领兵上阵,我去求二殿下,请他和陛下说说情。邵将军也是威名远震,他怎么不肯去。”
“休得胡言。”许老将军一声震喝,止住了许群玉吧嗒吧嗒的珠泪。 “你在弘文馆读书,只管专心读书,不要去攀扯什么二殿下三殿下的,更不要妄图干涉朝堂之事,听见了吗?” 许群玉呜呜咽咽地应了声,心里分明委屈,却不敢与祖父争辩,只是自顾想着,我没有办法,未见得殿下就没有,到明日见了殿下,且问问他该怎么办。 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许老将军却也没料到,在他心中,许群玉一直都是那个天真聪明,乖巧伶俐的孙女,绝料不到只是在弘文馆读了几个月,便就解放天性到了这等程度。 这也是全赖许群玉在祖父面前伪装的好,祖孙俩又说了些话,互相宽慰了一番,直至月上中天,许群玉哈欠连连,才被许老将军催促着回房休息去。 月凉如水,回房途中,许群玉一心想着应当如何早起,先到府外等着赵子,让他领着自己去见殿下,把祖父的事处理了再去看望宋含章。 一切计划在心中预演妥当,许群玉自觉万事无忧,心事一去,疲累便海浪般席卷而来,叫她浑身酸胀,眼皮打架。 到了房内,也顾不得和如意再分享些心得体会,只叫她收拾了床榻,伺候了梳洗,主仆俩便都安歇下了。 一夜好眠,枝头燕雀叽喳,阳光明媚,长安城全无昨日阴沉天色。 许群玉正在房内枕着玉枕与周公下棋,如意已扫洒了一遍屋内外,叫了她几回,也不见她起身,如意想着,反正今日也是休沐,倒不必早起读书去,也就随她去了,她可不知道自家小姐昨日与人约了今早外出,若是知道,怕就不至于此了。 许府外嗒嗒嗒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四边都缀着铜铃的香车慢腾腾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