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 社会观察
一月五日下午，横滨某港口。 天空一片湛蓝，强烈的紫外线有些刺眼，或许也是这个原因，这个季节的海面上竟然悬浮着薄薄的、似有似无的一层海雾。 一群鹰迎着有些强力的海风盘旋在港口的低空，鹰眼紧紧地盯着下方岸边的观光客。 时刻准备抢走他们手中的食物。 尤一坐在岸边，随手将一颗颗湿漉漉的小石子扔进面前的太平洋，泛起一片片波纹。 同时也在时刻警惕着上空的鹰，因为刚刚自己就一个不备被其中一只鹰夺走了午餐的面包。 值得一说的是，在霓虹，海边的观光客被鹰夺走食物的这种事其实很常见。 在尤一的一旁，笔直地坐在小块礁石上的西园寺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被海风吹起的长发时而飘拂在尤一脸上。 气味香喷喷的，触感痒丝丝的。 “你要吃吗？”忽然，西园寺将自己只吃了一点点的面包递了过来。 “我没什么胃口。” 尤一嘴角带起几分苦笑，虽说被老鹰抢走了面包，但是说实话心里并没有多少怨恨，因为即便不抢走自己也吃不下。 西园寺默默地点了点头，将手收了回去，继续低头小口蚕食起来。 看的出来，她也没什么胃口。 “要不你分我一半吧。”看出什么的尤一说，然后西园寺就将三分之二的面包掰了下来，并递了过来。 然而，尤一却一点儿都感动不起来。 即便胃里的存货在之前都吐的干干净净，也完全感动不起来，因为可能下午还得再吐出来！ 只因今天是孤独死现象的社会观察加收尸人工作的社会实践！ 上午，两人已经跟着武田先生的团队去过现场收过一次孤独死的老人的遗体，只能说，场面足以给两人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不足三叠的散发着恶臭的房间，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因为那位老人去世超过两个月的关系，即便是在冬季，遗体也严重腐烂，爬满了蛆虫。 体液早已渗透到了榻榻米中，与那些生活垃圾混杂在一起，散发着一阵阵难以忍受的恶臭。 即便戴着防毒面具，但是尤一跟西园寺两人还是没忍住，没待够五秒钟就跑出门外摘下面具双双开吐。 那个画面，已经不能用下饭来形容了。 遗体的处理，武田先生并没有那么不当人的让尤一跟西园寺帮忙，给两人的工作是处理完遗体之后跟大家一起清理房间。 收尸人的工作讲老实话并不算难，进去之前，先在死者的门口进行祷告，然后进去收拾遗体并清理整个房间。 清扫工作比较耗时，因为霓虹的垃圾分类特别严格，需要仔细分拣出来，光是清扫工作就持续了4个小时。 对于尤一跟西园寺两人来说，四个小时里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更是心灵上的冲击。 清理垃圾时，两人发现了这位老人生前是个嗜烟如命的人，因为满满几大袋的垃圾里烟头就占了一大半。 然后是家属要求全部清走的遗物，通过那些遗物，这位老人生前的喜好、还有性格一点点地铺开在尤一跟西园寺两人的眼前。 他有非常多的爱好，包括收藏工艺品、摄影、弓箭、看电影、制作飞机模型，但是这些爱好却都是孤独可以一个人完成的爱好。 最后的清扫工作，让两人对于这位老人的认识一点点地从无到有。 清理到最后，那位姓氏为四十物的老人在两人心里不再是一坨腐烂的物质，而是一个曾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过的人。 这大概就是这份工作的意义所在吧，尤一这么想着。 据武田先生所说，现在霓虹只有不到两百家的特殊清扫公司，而仅仅只是他所在的公司，平均下来每天都要接到一单孤独死老人的清理订单。 算下来的话，每年孤独死的老人至少也要在两万左右，而且因为老龄化越来越严重的原因这个数字每年都还在增长。 孤独死，指没有家人陪伴，也基本上没有任何社交，独自一人在家中死去，无人发现。 这种死亡往往都是被邻居发现的，因为从房间里散发出来的恶臭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当然，虽然活是真的下饭，工资倒是挺高，根据房间的情况一次的清理费用最低也要十万。 今天上午的这一单价格更是高达二十万！ 虽然名义上是社会观察，武田还是十分大方地给尤一跟西园寺两人各自分了两万円。 剩下的，由武田团队的三人平分。 “尤一同学，刚刚接了个特别的单，新鲜的，你们还来不来？” “你确定？” 尤一一脸怀疑地看着拿着一部手机，眼中尽是笑意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现在过去的话遗体还是热乎的呢，也不用清理房间，非常省事。” “这一行还有这种好活？”尤一不太相信。 “当然了，虽然这种活很少就是了。” 将信将疑的尤一跟西园寺跟着武田的团队出发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几人到了这一次工作的地点——横滨某个电车站。 看着面前的电车站，尤一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刚想喊西园寺不要进去，但已阻止不及。 西园寺已经先一步跟着武田先生的团队进去了！ 遗体确实还是热的，而且也确实不需要清理房间，但是就没有一块儿是完整的！ 这一单的活竟然是清理刚刚在这个电车站跳轨自杀的遗体！ 真的是稀碎，拼都拼不起来！ 蹲在站台的垃圾桶前，尤一把中午西园寺的好意——那三分之二的面包又给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看着垃圾桶里的面包，一个没忍住又吐了五分钟胃酸。 这一单，虽然没有那种腐臭味，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比上一单还要刺激！ 跟警察交接完的武田，看着面色煞白的尤一笑道：“比我第一次干的时候好多了，要不要来我们公司打工啊，工资很高哦。” “死也不要！” “真的不考虑考虑？” “绝对不考虑！就算是给我千万年薪我也不会考虑这种工作！” “如果是两千万呢？” 尤一冷笑一声：“不要以为钱能买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