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美梦小镇（十八）
最终，两人也没在张基诺为什么这么伤心这件事上讨论出什么结果，不对劲的事和物一件接一件，这显然不是当下最值得讨论的事情。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按着李夜画的记忆，寻找她可能存在的尸体，来确定李夜画的状态。 虽然中间发生了较为离奇插曲，但从结果看，至少两人心中的疙瘩已经消去。 当然，也因此对其他状况出现了新的疙瘩。 莫名其妙的哭过一场后，张基诺心中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已经消弭，这让他的理智和行为得以恢复正常。 作为当逝人的李夜画，更是一边走，一边哼唱着旋律熟悉的小调，应该是当年乐坛争霸时的歌曲。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开朗过头，还是当真没心没肺。 用了一天一夜接受自己很可能死亡的事实后，对现在的李夜画而言，这种状态也并非没有好处，作为一个灵体，或者亡魂，这个怪异疯狂的森林对她而言已经不在具备威胁。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那些会发光的，好像是蘑菇诶。” “啊……伞盖下面有没消化完的怪鼠……好恶心……” “我靠，张基诺，这些树的主干上面有脓疱……还在扭……呕……” “sc，0d1 36/47，成功 理智值：47” 张基诺头冒青筋，他觉得死者为大不能用在这种情况，当初说出这句话的人应该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夜画，你再告诉我这些东西，我该掉san了。” “啊？哦，哦！”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伤队友的李夜画赶紧闭嘴。 她漫无目的的晃了两圈以后又飘到张基诺面前：“哎，你说，如果待会儿真的找到我的尸体，那该怎么办。” “那可就难办了……” 张基诺的心中隐隐有些猜想，1.他可能在李夜画死亡的阶段经历过一次SC判定，那次判定必然≥5，这导致张基诺获得了多种精神疾病中的失忆，他忘记了李夜画的死亡，但由于他对自身的理智值变化缺乏关注，无法取证，同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两人都会有另一段记忆的出现。2.有一个陌生的存在在篡改他们的认知，也许李夜画根本没死，ta用自身的能力改变了李夜画的存在状态。也许，李夜画确实死了，ta篡改了两人的记忆，伪造事情的真相。但张基诺想破了头，都没想到什么存在有这样做的理由。 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沉重到甚至影响了正常呼吸。 然而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终究还是需要看过之后才能判断。 见张基诺说了一句屁话就再次专注的寻路，李夜画撇撇嘴，再次漂浮起来四处查看。 按着地图的指示，两人已经离与白猫相遇的地点已经越来越近，张基诺和李夜画再次感到紧张与压抑。 就像考试测验，明明对过了答案，但真当老师开始公布成绩时，心中依旧会紧张，会对结果抱有一些超出自身能力的期待。 但结果总会用最现实的方式告诉你，希望和奇迹也许存在，但不必抱有过分的期待。 终究，两人还是看到了，匍匐在腐叶上的尸骨。 稍显昏暗的光线下，那中性的穿搭，千穿百孔的背包，都与身旁的李夜画完全相同，无论是疼痛的大脑，在眼前场景刺激下涌现的记忆，还是心中再次沸腾起来的悲伤情愫，都在明确的告诉张基诺，眼前的白骨，就是李夜画的尸骨。 张基诺咬紧牙关，依旧没能抵抗住，只能任由视线变得模糊，眼泪自然流出。 李夜画飘到自己的尸骨面前，她还想试图确认，却又在看到白骨上连一丝烂rou都没有残留时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这一次，她没有再压制自己的声音，痛快的放声大哭。 虽然除了张基诺，也没有人能听到了。 张基诺明白，没人篡改李夜画的存在，她真的死了，白猫没有赶上，李夜画被疯狂的鼠群撕咬得支离破碎。 当时的他听到李夜画痛苦的尖叫，理性告诉他，他没有挽救李夜画的能力，想要活命，只能继续跑，一种说难以言说的本能却又丝毫不讲道理的让他止住了逃跑的脚步，张基诺甚至对自己脚上的怪鼠不管不顾，调头朝着李夜画的跑去，朝着怪异鼠群跑去。 它们在李夜画的身体堆成一座鼠包，密密麻麻的荧蓝色眼珠和不断扭动如触手一般的rou须齐刷刷的对准张基诺。 一种被cao控身体的荒诞感让张基诺几近疯狂，他居然在为一个相识不过三天的人准备葬送自己最后的逃生机会！但回头不过两步，叫声便夏然而止，鼠群朝着他奔涌而来，又立刻止住脚步。 白猫赶到了。 之后的事，除开死亡的李夜画，一切都在按着原先的记忆发展。 鼠群退去，他终于看到被淹没在其中的李夜画，短短几秒，李夜画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每一寸皮肤都像被塞进鞭炮后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轰炸，张基诺在此之前从未觉得皮开rou绽是能以每一寸皮肤为单位形容的成语，破碎的内脏更是像被无良的jian商克扣一般，缺斤少两的撒了一地，猩红的，浆白的，墨绿的，昏黄的各色液体普通抽象大师的画布随意的铺撒。 “SC，1d10 89/67，失败 5/10，理智值：62 灵感判定，1d100 95/82，成功。 临时疯狂症状—失忆 当天理智值损失超过1/5，该选拔者将获得间歇性疯狂症状。 间歇性疯狂症状—妄想症。” 在张基诺的视野中，那恐怖的画卷再次变成完好无损的李夜画，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不曾存在过的假象。 ……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甚至连眼前这个漂浮着的鬼魂，都只是自己的妄想吗？ 原来自己，早就被逼疯了。 才想到这，莫名的悲伤更是强烈到再次打断张基诺的思考，但已经无所谓了。 频繁的流泪加剧水分流失，喉咙干哑让张基诺的哭声显得绝望又恐怖。 他真的很累了。 他只是想活过七天，回到自己本该生活的世界，过自己好不容易从那个女人手里抢回来的普通生活。 为什么非得是他呢？难道连作为普通人活着都不配吗？ 为什么非得是他呢？去遵守、去忍耐那些吃人的规则，强迫自己接受非人的存在，去挣扎、去拼尽全力从这个怪诞的世界活下来。 即便如此，都还只是这该死的游戏口中所谓的新手本！去他妈的新手本！ 他确实置身在一个玄幻的旅途。 但他张基诺，不是这场游戏的主角，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炮灰，一个敏感的、胆小的、冷漠的、有点小聪明的小主播。 张基诺哭嚎着，嘶吼着倒在地上，身体下意识的蜷缩，腐叶混杂着某种更加恶臭的气味进入张基诺的鼻腔，他尽力了，为了活下去，做一个普通人活下去，他真的尽力了。 这世界对他的最后一点宽容，早在外婆离世后，就已经消失殆尽。 这是美梦小镇副本的第四天，他在第三天便被残酷的现状逼疯，如今更是流失几近一半的理智值。 也许，这也足够他挺过第一关，那么下一关呢？再下一关呢？ 他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目光扫过之处，皆为扭动的枝木，像是篝火舞会的舞者，在雀跃着、庆祝着，篝火之上，即将烤熟的又一只肥羊。 如果这场游戏的最终结果就是让人陷入疯狂，那么不如就在这里止步吧。 就让怪异鼠群像吞噬李夜画一样，把他撕碎，吞噬，成为这片疯狂森林的第二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