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告别

    断瓦残垣，荒芜遍地。

    海武门庞大的建筑群“十堂百塔”此刻已经成了废墟一片，除了最中心处的一片建筑。

    这里还余下了近十座塔，塔下还有成群的小建筑。这片残留的净土照理应该是整个分海叠浪阵中最平静的地方，因为在这片范围，一层罩一层的足足笼罩了十几道各式防御阵法。也因为这些防御阵法的存在，这片区域才能保留下来。

    可本应平静的地方，此刻却人声鼎沸，那巨大的吵杂人声汇聚在一起，竟然比之六阶武者的运力怒吼还要响彻九霄。

    本来就狭窄的街道中，挤满了人群，无数的建筑一层，二层，三层....乃至顶层，只要是有洞的地方，往里看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影。内门之中少有的几颗参天大树上，此时也都黑压压的挂满了人影，仿佛一颗颗硕果累累的果树。

    而在大阵外围，武追思一脸疲累感，但依旧口舌翻飞，和里面的几名群众代表激烈的辩论着。

    海武城近五十万普通民众，此刻都挤在这一片方圆不过一里的净土之中。在今日之前，他们没有一丝不满的人挤人，人叠人的栖息在这里。甚至人们自发的组织起了队伍，有的负责搬运粮食，有的负责做饭，有的负责清理污秽之物...

    总之，这里虽然人口密集程度达到了恶劣的生存环境，但人们依旧没有多少怨言。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海武门的区区千人，正在为他们洒热血，炮身躯的挡在外面那无边无际的兽潮前，只为守护他们这些普通百姓。

    百姓中的几个年老德高者，聚集在一起，每日在人群中宣讲，安抚人心，这里的平和可以说有他们极大地功劳。但今日，吵得最凶的却也是这几个老人。

    “少门主！别怪老朽今日不客气，你这样堵在门口，是何道理，难道以为老朽不敢动你？”

    武追思看着眼前这个佝偻着背，脚下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没有一丝脾气，脸上满是无奈和苦笑。

    而还没等武追思回话，先前那佝偻老者的身旁另一个老者，挺着大肚腩口中唾液纷飞的说道：“老王，别和这小子扯皮了，干脆冲出去算了！我当rou盾挡在前面，谁敢动我！”

    “王伯！李伯！你们听我说...”

    “和老夫一起冲的人，跟我上！”大肚腩老者根本不理武追思，伸直手臂，高呼一声，身后大把大把的人应和着。

    然后在武追思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大肚腩老者一把推开武追思，往前大步而行，身后一群人跟上，这些人无不是白发苍苍，行动颤颤巍巍，就算有几个龙行虎步，那头顶也已经凋谢，几步之后终究还是会停下缓缓，口中大量吞吐。

    武追思就这样直愣愣的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这些老者往前走去，抬了抬手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放下，然后往前追了几步，口中不住的说道：“王伯，当心脚下！李伯，我扶您！陈叔，你眼神不好，前面是汪叔，别撞到了！”

    连带着武追思，还有数十名海武门精锐弟子陪护在这一群老者身旁，搀扶这个，提醒那个的好不热闹。

    其实这些老者闹事的理由，源自于今日清晨，武追思带着一众海武门精锐弟子来到普通居民的暂住地，找到了这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们。

    他们的目的，是执行门主之令，组织安排普通民众准备后撤事宜。

    分海叠浪阵的数百阵基，近百核心阵基已经被毁超过三分之二，剩下的阵基本来早就已经不足，但海武门弟子用命去填，才保证大阵维持至今。而此时，兽潮来袭已经第六天，海武门弟子人人带伤，轻伤者只占了弟子的四成。

    而支援迟迟未至，西门侃不得不做起撤退普通民众的准备。一旦大阵失守，海武门弟子凭着运气还有可能突围逃出一条命去，但这些普通群众就只能等待成为灵兽腹中之物。

    因此西门侃和几位德高望重的海武门长老商议再三，终于定下了方案。

    由海武门一部分核心弟子护送普通群众，分几路向外突围，而海武门的长老们则自告奋勇的承担起了掩护的角色。这个计划注定要牺牲一部分人，但为了留下海武门的种子们，没有一位长老有异议。

    而武追思就是作为核心弟子的代表，来到这里，和民众中的几位德高望重，一呼百应的长者们商议后续计划和路线等事宜。但没想到，刚一开口，这些老者便纷纷跳了起来，在一阵怒骂中将武追思赶出了守护的阵法之外，后来又商议了整整半个时辰。

    武追思也不知道这半个时辰，这些老辈是真的在商量，还是纯粹为了等人。因为这半个时辰里，老者们聚集的地方有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过来，而这些人无一不是上了年纪的长辈。

    最终汇聚出了这一群，胆大包天，敢以老朽的凡人rou躯冲开海武门弟子拦截的老者团。

    在为首的王伯，李伯的带领下，乌泱泱的上百名老人家，冲到了西门侃的面前。

    而在不远处休息的方子航看到这一幕，以为是有人来闹事，他明白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发生内斗可是最具有毁灭性的，于是他站起身，看到武追思后走到他身旁。这是他这几日第一次见到武追思。

    偷偷看了几眼，发现武追思神色只是充满苦涩，倒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于是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武大哥，这些人是？”他问道。

    武追思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准备在大阵被破开前，准备好撤离的路线。由海武门的核心弟子们护送百姓向不同的方向突围，希望能够护住更多人的性命。”

    方子航明白了，他这几日亲身经历，目睹着天际那大阵的绿色光芒渐渐稀薄，现在几近透明的。

    他也知道，大阵现在就是靠人撑着，但这些人一旦撑不住，大阵可能会在顷刻间轰然破灭，外面的兽潮将涌入这里。面对那连续六天不曾停歇涌现的兽潮，方子航不用思考便能轻易得出结论。

    敢问除了武京那般绝对的强者，谁能在这无尽的兽潮之中找到生路。

    海武门定下的计划，只不过是在绝望中找希望最高的那条路罢了，而并非真的是什么稳妥的生路。

    “我已经和门主说过，你以及剑部的前辈们，帮我海武门很多了。这次我们也会组织一条线路，由我海武门的几位长老护送你们。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出手了，赶紧休息一下，做好突围的准备！”

    “那你呢，武大哥？”方子航心底有些难受，如今事态已经恶化到这一步了么。

    “我也是核心弟子的一员，到时候会护送一路百姓突围。日后，我们有缘的话，还可以再见到的。”

    武追思说完，转头看到王伯李伯已经走到西门侃面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走了上去，走之前，他轻轻的拍了拍方子航的肩膀，像是在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