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修真小说 - 山海经密码(全5册)在线阅读 - 山海经密码 5 苍茫大结局 第一章 遗失千年的《山海图》真相

山海经密码 5 苍茫大结局 第一章 遗失千年的《山海图》真相



    师韶恍然大悟,接口道:“然后他遥控幻境外的乐器,再以无上乐理令音乐穿透虚实障碍传回子虚幻境!”

    有莘不破骇然道:“这也行?”

    “这个幻境现在和外界唯一有联系的就是九鼎宫,登扶竟用的多半是九鼎宫的乐器。”

    师韶叹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

    川穹若有所思,忽然道:“你在这里试试能不能奏乐。”

    师韶一怔,随即喜道:“不错!这里是洞内洞,子虚幻境的章法约束不了你创造的空间!”

    “这小子才活了多久,居然能开辟出自己的天地来!”

    都雄魁对洞内洞的了解并不在伊挚之下,和登扶竟布开冥火与血光,把有莘不破等人消失的地方重重围住,要等着有莘不破等人出来自投罗网。

    登扶竟突然咦了一声道:“奇怪?这是什么声音……啊,不好!他竟然想到在洞内洞奏乐!”

    肃穆的钟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部分冥火突然不受登扶竟的约束,在高天上变成一个大门的形状,大门打开,无数鬼魂冲了出来,撞向血光。

    曲子是《招魂》,打开的是冥界的大门,大门的彼端便是地狱!

    都雄魁大笑道:“老子不敬天地,不惧鬼神!纵横三界,万邪不侵!就算把地狱中的饿鬼全招来,也休想老子会退一步!”

    登扶竟道:“这《招魂》如此肃穆,召唤来的只怕不是饿鬼那么简单。”

    都雄魁冷笑道:“就算把满天请来,我也不怕!”

    蓦地门内传来一声虎吼。都雄魁身躯一震,便见一个男人冲了出来,双眼烁电,白虎随身,都雄魁全身一震,作色道:“是你!”

    一直静立不动的江离支持不住,坐了下来,心道:“隔空布界果然太勉强了。都雄魁大人和登扶竟大人怎么还没得手啊。”屈指数道:“一、二、三……嗯,除了不破、川穹、师伯、师韶和都雄魁、登扶竟六人之外,还有两人,一个是芈压,另一个是谁?这么飘忽,难道是她?”

    登扶竟对血祖道:“都雄魁大人,那是幻象,不要心动。《山海图》是四宗心血,内中含有精神力量,子虚幻境暗含心幻之玄奥,若心动便会令幻象成真。”

    都雄魁怒道:“我自然知道,可是这家伙……妈的!登扶竟,你把他们先围住,等我把有莘羖宰了再来助你。”

    登扶竟惊道:“不可!在这里你若承认他是有莘羖,那他便真的成了有莘羖了,莫要无端端多造一个大敌!”却哪里来得及阻止,血光一冲,都雄魁已经站在了有莘羖的对面。

    虎吼声中,蓝紫色的精金之芒越来越凌厉。

    洞内洞中有莘不破见血祖上钩心中大乐,问师韶道:“这个幻象真的具有和我舅公同等的力量?”

    师韶道:“都雄魁大人若认为有,那就有了。”

    有莘不破大喜道:“那就妙了,有舅公在,血祖就是再横也别想占到上风!”

    “真是这样吗?”云气中的声音却充满了忧虑,“我只怕会弄巧成拙。”

    灵幻

    和登扶竟所担心的完全不同,都雄魁并未暴怒,也没有立刻和有莘羖的幻象动手。他面对着紫色的白虎,竟是出奇的安静。

    登扶竟看不到都雄魁的神情,然而他的耳朵却能听到许多明眼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在怀旧。”登扶竟心想。

    都雄魁的眼神,确实充满了怀念,似乎想起了少年时的许多事情。面对着有莘羖的幻象,喃喃自语:“有莘啊,有莘。嘿,哈哈,哈哈……”

    登扶竟默听都雄魁的呼吸声,竟是前所未有的沉稳,心道:“真是奇怪,都雄魁大人的狂暴哪里去了?这不像是他啊。难道他刚才是故意上韶儿的当?”

    只听都雄魁对有莘羖的幻象道:“唉,师韶那小子毕竟太年轻,他只道我和你是数十年的仇家,却哪里清楚我们之间的往事?说来真是讽刺,只有面对着你,我才能成为真正的都雄魁啊!”

    《山海图》幻境中所有的人似乎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就连有莘不破也觉得自己的生命本源似乎被某种力量抽离。

    掌控生命最深层的奥秘,这就是血宗。

    登扶竟忽然间感到连呼吸也困难起来,跟着全身上下不受自己主宰,连体内的真气也不听使唤,仿佛整个肉身忽然间都变得不是自己的,一个失足,竟然从半空中跌了下来,挂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但听砰砰砰几声巨响,几个人跌落在地,却是有莘不破、川穹和师韶。玄鸟却已经不见了,天空上有一片白云勉强稳住,然而却也萎缩成直径不足一丈的一小团。

    都雄魁默默对着有莘羖的幻影,良久,才道:“你不是真正的有莘羖,有莘羖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召唤!他就算死了,也是连死神也管不了的英魂!”

    有莘羖的幻象一阵扭曲,随风散去。高天之上,都雄魁傲然下望,有如天神。

    “赢了。”江离舒了一口气。心道:“都雄魁大人利用有莘羖的幻象激发起自己的巅峰战意。师伯的力量被我以九鼎限制住,刚才那下子他只怕元气消耗得不轻。不破的生命之源被都雄魁大人完全瓦解,玄鸟回到了远古。洞内洞既已关闭,师韶再要奏乐已无可能。我们赢了。”

    子虚幻境已经接近极限,撑不了多久了。不过这一点江离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幻境内已经没有人能抵挡住血祖一击了。

    然而江离竟然并不感到高兴:“死了这么多人,甸服中至少有上百里变成废墟,得来的却是一个比预想中更糟糕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把不破捉回来,也很难和平地和成汤交涉吧。”

    他不禁有些丧气,心道:“把不破捉回来真的有用吗?我们……”越想越是丧气。九鼎突然一阵微微震动,江离大吃一惊,他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产生动摇的。“有人在扰乱我的心神!能穿透子虚幻境,借着九鼎和我的联系影响我,这种能耐……难道真的是她?”

    失去了紫气作为力量之源,川穹只觉得全身空荡荡、虚飘飘的。这时候别说施展悬空挪移之术,就是夏都一个寻常士兵也能打倒他。

    师韶的状况好些,然而在无法奏乐的情况下,他和川穹的力量差距几乎可以忽略。“输了。”师韶叹道,“我们输了。”

    他们的情况空前的糟糕,而头顶上的都雄魁却是空前的强大。那是一个集合二十岁青春与六十岁老辣的可怕敌人。而且这个敌人因为有莘羖的出现而处于一种巅峰的战斗状态。在他面前,连白云紫气都要引身退避。

    “还没呢!”有莘不破不知哪里来的信心,挺刀挡在两人面前,大声道:“都雄魁!有种下来!”

    都雄魁冷冷道:“有这个必要吗?”

    有莘不破脚下的地面突然抖动起来,山移位,水改流,把他们三人围了个实。有莘不破挥刀向冲过来的山石流水劈去,那些石头竟然懂得避开,绕了个圈又撞了过来。

    有莘不破愕然了。

    师韶道:“不破,没用的。现在整个幻界所有东西都被都雄魁大人赋予了生命,我们斗不过他的。”

    “赋予生命?”问的是川穹。

    “对。”师韶道,“不但这山,这河,连我们耳边的风都成了都雄魁大人的奴仆了。”

    一丝轻风吹过,吹到川穹耳边突然变得劲急,竟然把他的耳朵割出了一道血痕。“这不大可能吧,难道他能控制天地万物?要知道像我姐姐那样,也只能控制风而已啊。”

    师韶叹道:“在别处他只能控制有生命的东西,可在这里……现在整个幻界都已经和他合而为一了。这个世界,就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血宗之主竟然还有这等本领!有莘不破听得怔了,而高空中都雄魁却一点也不着急。他知道这个幻界还能维持多久,也知道自己完全能够在那之前解决掉所有反抗他的人。他的血气已经渗入幻界的每一个领域,现在子虚幻境的山川河岳形同他身体内的器官。看着有莘不破在那里做着无谓的反抗,都雄魁充满可怜地道:“小王孙啊,师韶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你就不能省省力气吗?”

    有莘不破所在的地面突然合起,把他牢牢夹住。有莘不破正想挣扎,突然自己的影子倒盘上来裹住自己。身体任何部位只要被影子覆盖住,马上就变得不听使唤。他才明白过来,身体已经完全被都雄魁控制住了,脖子一僵,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抬头面向空中的都雄魁。他想闭上眼睛,却连眼球也不听话。

    师韶叹道:“我以为成为他奴仆的只有这些风云泥石,谁知道连我们的身体也被他控制了。”说话间,他也朝着都雄魁跪下了。

    都雄魁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吗?嘿,小王孙啊,看你的眼神好像还不服气。可是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季丹洛明或者有穷饶乌也无法自救了啊。”

    师韶道:“虽然如此,不过你也只是控制了我们的人,而未能控制我们的心。”

    “没那个必要!”都雄魁转眼望向空中的白云,紫气已缩成很小的一团,但也还未放弃。他叹道:“伊挚啊,你们两师徒可真是臭脾气,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认输吗?”

    云间的声音笑道:“九鼎限制了我的力量之后便难及其余。这时候只要再来一位和你对等的帮手我们就有可能反败为胜。我为什么要放弃?”

    “对等的帮手?”都雄魁大笑道,“你想找谁来帮你?有穷,还是季丹?”

    “她早就来了。”云间人嘿了一声,淡淡道,“你自以为控制了整个幻境,却还是被她瞒过了。如今的状态下你虽能够控制一切生命,却无法控制一个纯粹的灵魂!”

    都雄魁脸色一沉,因为这一瞬间中他发现对方并非虚张声势。

    “嗯,看来你也发现不对劲了。可又能如何呢?利用这风云变幻的压力一时半会还杀不了我。你若要尽全力来对付我,那人就会趁机侵入你的心田。哼!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把我徒儿杀了——若再迟些,我怕你想杀人也无能为力了。”

    都雄魁哼了一声,他可不愿就此杀掉有莘不破。虽然杀掉有莘不破也能狠狠地打击成汤,但以当前的形势看,活人比死人价值要大得多。

    他略一沉吟,已经定下了取舍,决定放弃杀伊挚,对登扶竟道:“乐正大人。拿了有莘不破,我们走吧。”

    登扶竟道:“甚好。”

    都雄魁一动念,有莘不破凌空飞起,向他飞去。他伸手一抓,却拿了个空。那个“有莘不破”竟然是一个幻影,而真正的有莘不破已经不知所踪。

    都雄魁勃然大怒,他知道能做到这一步的,天下间只有一个人。他在空中咆哮道:“独苏儿!别忘了你大徒弟可是有望窃取天下权柄的。现在就倾向商人,太早了吧?”

    一个笑声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冰冷冰冷的,如同回春寒中的细雨。“我自然知道。不过这孩子若现在就被你捉回去,我可就太被动了。唉,本门两个女婿之间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你就别插手了。”

    这声音,这口吻,果然就是无上精神力的修为者心宗之主独苏儿。

    都雄魁怒道:“没见墙头草做到你这分上的!我告诉你,就算有莘不破得了天下,你以为伊挚会让你心宗独霸吗?”

    “呵呵,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啊。我门下全是娇弱女子,说什么独霸啊?我只是希望两个徒儿日子能过得舒坦些,也就安心了。什么天下啊争霸啊,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我们女人家可从来没想过。”

    都雄魁怒火冲天,可又无可奈何。要他就此离去,哪里甘心?只要子虚幻境尚在,他也不怕伊挚和独苏儿联手,略一沉吟,对登扶竟道:“这臭女人乱我心神,让我感应不到有莘不破的所在,乐正大人,你不出手,还等什么?”

    登扶竟鹿角杖一点,《大搜神曲》从九鼎宫传了过来,飘向子虚幻境的每一个角落。这搜神曲并无攻防之效,只是要把有莘不破给找出来。

    “呵呵,是《大搜神曲》啊,好曲子,还是乐正大人和气,哪像无瓠子!对女人也这么凶巴巴的。”

    师韶听《大搜神曲》突然乱了,心中大为佩服:“心宗宗主果然了得。不过她扰乱师父的曲子,只怕也会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

    果然,都雄魁冷笑道:“好啊,独苏儿,你这是和我干上了。”

    “那便如何?”

    都雄魁冷笑道:“你能乱我的心神,我也能兵解你的身体!我现在已经知道你藏在哪里了,哼哼!却看到头来是谁吃亏!”就要出手,突然间一声剑鸣划破长空,心幻与魔音一起止息,登扶竟屏住了呼吸,云间人收紧了紫气,连云日山河也被这声剑鸣震住了。

    这一声剑鸣,竟似出自天下第一高手血剑宗!

    师韶一怔之下大喜过望,川穹却是一阵惘然。

    如果只是独苏儿还好,但若再加上一个子莫首……

    都雄魁握紧了拳头,眼神不住地闪烁,终于咬牙切齿道:“走!”

    江离心中一阵恍惚:“怎么会这样,完全没感觉到那个人也在幻境中的,他什么时候进去的?”出神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不破啊,你这就叫天命所归吗?唉,站在你的对立面,真是头疼啊。”

    三宗

    百里战场,一片狼藉。

    旋风已息,通向无底洞的裂缝也已弥合,但视野所及,遍地都是倒下的树木和成堆的瓦砾,谁知道这场对抗中甸服有多少无辜的人丧生。

    “如果江离看到这个一定很难过吧。”

    站在一个小丘上,有莘不破一阵怅惘,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忘记了刚才在子虚幻境中九死一生的境遇。一双手从后面轻轻搂住了他,一张脸贴在他背上。有莘不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很自然地让这双手搂着,心情安定了很多。

    川穹对有莘不破道:“怎么样?你还去夏都吗?”

    有莘不破脚伸了一伸,但这一步始终没有踏出去。

    “算了。”他脸上没有痛苦,也不是苦笑,但却显得很低落,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我不能再让更多人为了我的任性而痛苦,甚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说的这句话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谁说过同样的话吗?

    “哦。”川穹的眼神荡漾了一下,似乎起了一个涟漪,“那你打算……”

    “回家。”

    有莘不破知道自己如果一意向西,无论是师父还是师韶都不会放任他一个人行动的。“羿老大,你一定很高兴吧。因为你终于让我‘想通’了。”他笑了,笑出了一脸的眼泪。“连我爷爷和师父都没能阻止我离家出走,可你做到了。你可真了不起啊!”

    “既然你要回家。”川穹说道,“那我们就再见吧。”

    “再见?你要去哪里?”

    “夏都,当然是夏都。”川穹道,“我姐姐还在那里。”他看到有莘不破关切自己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别这样,我不像你,他们捉住了我也没什么价值,所以我去了不一定是送死。”

    “可是……”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川穹道,“我答应过一个人,这次的事情我本来不想管的,可到最后还是被卷进来了。唉——今天之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碰了。”

    有莘不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是如此脱俗,根本就不该沾染尘世间的争斗。所以当他听川穹说“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碰”时,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感到本应如此。

    “如果找到你姐姐,”有莘不破道,“替我谢谢她。”

    川穹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燕羽,喃喃道:“这片羽毛虽然颜色变得有些黯淡,不过还没有凋零。姐姐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有莘不破道:“她一定会平安的!”这句祝愿何其空洞,但他现在却只能这样空洞地祝愿了。他不敢说“我陪你去救她”,羿令符已经让他明白到东方有千千万万的人会因为他的安危而置生死于不顾,他无法再任性地踏出那一步。

    “不破,”师韶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才道,“我们快走吧。都雄魁大人被三大高手同时现身惊退,但若起了什么变故惹得他卷土重来可就不妙了。”

    有莘不破哦了一声,突然想起在子虚幻境内最后的情形,说道:“对了!血祖撤退之前我好像听见了一声剑鸣,那是怎么回事?”

    师韶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子莫首大人的眷顾。”

    “子莫首?”有莘不破惊道,“血剑宗!”

    川穹也是心头一震,这个名字他似乎听过。

    虽在大战之后,但这个谜一般的名字依然有着令人激动的魅力,有莘不破道:“血剑宗也来了吗?他为什么要帮我们?他现在还在吗?”

    师韶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在否认,而是因为不知如何回答。

    有莘不破抬头叫道:“师父。”

    “那声剑鸣之后他的气息便消失了,想来莫首兄已经走了吧。至于他的事情,你回去问你爷爷吧。”

    有莘不破对这个回答很不满:“你们每次都这样推脱!”

    “这次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可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再说,你爷爷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不破,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快东归吧。”

    有莘不破听他这句话竟有让自己先上路的意思,忍不住道:“师父,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你的朋友为你敢冒大险,我们岂能无情无义?你先回去,我留在这里接应。”

    有莘不破道:“我也留下。”

    “不行!刚才的险情难道你就忘了吗?羿令符的苦心你难道还不能体会?再说你留下也只能误事,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只要不入夏都,谁能留难我?”

    有莘不破知道师父说得有理,不敢再抗辩。

    师韶道:“伊相,我……”

    “你也回去。不破一个人上路我还不大放心。”

    师韶微笑道:“你怕他心念一转又跑回来了?”

    “不错!快走快走。让都雄魁发现真相只怕又起变故。”

    “真相?”有莘不破道,“什么真相?”

    师韶道:“独苏儿宗主其实没来,子莫首大人好像也离开了,如果都雄魁大人和师父现在杀回来,我们只怕难以抵挡。”

    有莘不破奇道:“雒灵的师父没来?那不对啊!刚才明明是她救了我。”

    师韶道:“关于这点,我也不甚了了。”

    “不破,救你的不是独苏儿,而是独苏儿留下的灵幻。”

    有莘不破道:“灵幻?是一件宝物吗?”

    “不是。是一个假象,一个只能使用一次的假象。大概是独苏儿留给她徒弟用以救命应急的吧。唉,灵幻既然出现,独苏儿怕已经前往昆仑了吧。”

    有莘不破只觉腰间一紧,那双手微微颤抖,他一把抓住,一回头,叫道:“灵儿!你什么时候来的?咦,你怎么哭了?”

    雒灵在他肩头上擦干了泪水,却不说话。

    师韶听到有莘不破的话不由得莞尔,就要说:“她一直都在,还搂着你,你怎么才发现?”然而感应到雒灵的情绪,便不好开口,心道:“她大概是想起她师父了。”

    有莘不破仿佛也察觉到了,他不知道师父所说的“前往昆仑”意味着什么,但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否则雒灵不会如此。伸手给她擦干泪水,柔声道:“不要想太多。你一路跑来,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们回亳都。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雒灵怔怔地听着,突然把头埋在他怀里,却不说话。

    有莘不破轻轻抚摸着她,雒灵此时的体态已经看得出有身孕了,他更不敢耽搁下去,说道:“师父,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保重。”

    白云上的声音充满了自信:“放心。”

    有莘不破才要启程,突然惊叫道:“不好!芈压!芈压!”

    师韶一怔,也随即道:“糟!我怎么也忘了!”

    有莘不破道:“他会不会被留在那什么见鬼的子虚幻境里面了?”他在幻境中推倒了山峰埋住了芈压,那是保护之意。但之后险情迭起,竟然把他忘了。

    雒灵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衣领,向一个小土包一指,有莘不破心领神会,举手凌空一劈,土包炸开,露出半截身体来。芈压抬起头,那样子仿佛刚刚被吵醒。看见有莘不破,迷迷糊糊道:“不破哥哥,雒灵姐姐,哎哟,我刚才做了个好长的梦,哎哟,头好痛……”

    都雄魁怒气冲冲,直闯九鼎宫。祭台上,江离一脸的倦色,看见了他,淡淡道:“都雄魁大人,什么事情这么生气啊?”

    都雄魁怒道:“什么事情?有莘不破跑了!甸服和夏都又搞成这个模样,你叫我怎么交代!”

    江离道:“善后的事情我已经交代下去了,民政方面自有六卿接手,不必我们烦恼。”

    都雄魁冷笑道:“我是说怎么向大王交代!”

    “能怎么交代?照实说啊!就说我们把事情搞砸了。”

    都雄魁瞪着他,怒极而笑道:“要真照你这么禀报上去,我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江离淡淡道:“要不然,你说该怎么办?”

    都雄魁沉吟道:“这一次我们虽然败了,不过也不是失策所导致。敌众我寡,非战之罪。伊挚也就算了,那个子莫首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还有独苏儿,竟然帮着商人和我们作对!我这就进宫去问娘娘,她心宗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不必了!”宫门外传来一个妩媚中带着三分不满的声音,一个丽人走进门来,江离和都雄魁都微微一惊,随即一起行礼。

    礼毕,都雄魁不冷不热道:“娘娘,令师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这样做,分明是弃娘娘于不顾!”

    妺喜冷笑道:“都雄魁大人!你是老糊涂了?你遇到的根本就不是家师。”

    都雄魁一怔,顺口道:“不是令师?”

    妺喜冷笑道:“不错!那是我师妹。都雄魁大人,亏你自夸天下无敌,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骗了,传了出去,会让天下人笑掉了大牙!”

    都雄魁呆了半晌,冲口叫道:“灵幻!灵幻!怪不得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这……”说着神色转为凝重,道,“这么说独苏儿她已经……”

    妺喜道:“家师已经前往昆仑。”

    都雄魁怒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为什么你现在才说?”

    妺喜淡淡道:“这是最近的事情,这些天看你们都忙着有莘不破的事情,我也就没通知大家,谁知道却出了这篓子。”

    都雄魁怒形于色,心道:“最近的事情?我看多半就是你以‘离魂术’前往西北期间发生的。若不是那样的大事,你千里迢迢跑去干什么?”

    他和江离都知事有蹊跷,但一时没有证据,也不好反驳。

    都雄魁道:“若是你提前跟我说起这事,你师妹有灵幻在手也瞒不住我!这事情有一半坏在你手里,大王那边由你去交代。”

    妺喜点头道:“可以。”

    都雄魁心中一宽,想起另一件事情来,说道:“独苏儿走了,可曾留下心维?是交给了你,还是交给了你师妹?”

    妺喜微笑道:“在我处。”

    得到了心维,那就是心宗掌宗的象征了。

    都雄魁嘿了一声,道:“如此就恭喜了,宗主大人!”

    江离知道的事情比都雄魁少得多,然而听两人的应答也猜到了八九分,随口道:“恭喜娘娘。”

    妺喜道:“如今天下形势虽然不利,但四大宗派中我大夏已居其三,显然天命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江离心道:“虽居其三,但人心不齐,各怀鬼胎,这事情却难……咦,那是什么!”

    都雄魁和妺喜也感应到了,江离微笑道:“好像第四位宗主也来了啊。今天可真是热闹。”

    离心

    有莘不破离开之前,川穹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他说江离的事情。几次想开口,却总不知道从何说起,终于不了了之。

    “怎么了?”

    空中传来的声音充满了暖意,紫气能令他身体舒坦,而这声音则能令他心境安宁。

    “没什么。”川穹道,“我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个朋友。我答应过他一些事情,却不知道该不该遵守诺言。”

    “如果你答应过,那便应该遵守。”

    “嗯。”川穹感到自己似乎放下了一个担子,但另一种不安却又袭了过来。“难道……”

    “好像是你师父来了。”

    川穹吓了一跳,抬头一望,天空中果然出现了扭曲。

    “我想他早该来了,你逃入我紫气中的那次玄空挪移,用的是凌空借力之法吧?他大概是感应到了,所以……你怎么了?”

    “我……”川穹道,“其实我早该知道他会来的。”

    “你在害怕?”

    “嗯。”川穹道,“他要杀我。”

    “杀你?为什么?”

    川穹道:“我也不是很明白,好像说我如果活着,季丹就得死。”

    “岂有此理!藐姑射怎么变得这样偏执。你过来,躲到我白云下面。”

    在紫气的帮助下川穹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一闪躲入白云之中。他才躲了进去,高天上便出现了一个飘逸的身影,美得连春日也不敢与之争辉。

    “伊挚,怎么是你?”

    “藐姑射,别来无恙。”

    “无恙?”藐姑射的声音如同天山上的积雪,“我就是那个样子,没什么有恙无恙的。你看见我的徒儿没有?”

    “你徒儿?”

    藐姑射道:“我刚刚睡醒,醒来后发现有人趁我沉睡借走了我的力量,想来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我那徒儿了。嘿,他居然能够回来,倒也出乎我意料。伊挚,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见到他没有?”

    “你找他做什么?”

    藐姑射道:“你这人傲气,宁死也不肯说谎的。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看见了。我也不瞒你,我要杀他。”

    “杀他?他是你徒儿,你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藐姑射道,“不为什么。连山子说季丹会死在他出现之后。我想想这个预言虽然有多种解读,不过杀了他的话,或许会令事情有所改变。”

    “就为了一个可能?”

    藐姑射道:“就为了一个可能。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你太偏激了。”

    “是吗?”藐姑射叹道,“我自己不觉得,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呢?你们这样看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影响他?”

    “不是我们影响了季丹,而是你的所作所为……”

    “够了。”藐姑射的话说得很轻,但语气却那么坚定,“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我只问你,我徒儿在哪里?嗯,如果他在这附近我不可能感应不到他的,大概是你把他藏起来的,是吧?”

    “藐姑射,你本来不是这样的。当年……”

    “伊挚,你怎么变啰唆了!”藐姑射道,“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聊天的,把川穹交出来,我们就各走各的路。”

    “办不到。”

    “哦。”藐姑射笑了,笑里透着伤心,“这句话我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啊,不过那时候说话的不是你。唉,往事多想无益,伊挚,我看得出你真元不旺,刚才是和谁打过一架吗?”

    躲在白云中的川穹暗暗担忧,只听藐姑射道:“伊挚,我们当年交情总算不坏,今天你斗不过我的,还是不要理我师徒俩的事情了吧。”

    “原来你还记得当年。那我问你,你认识的那个伊挚会因为形势恶劣就屈服吗?”

    藐姑射黯然道:“不会。”

    “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多说了。”

    藐姑射道:“既然如此,那好!你不交人,我自己来拿!他就躲在你那白云之中,没错吧。”他本来位于白云西方,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消失了,跟着出现在东方。

    藐姑射手中多了一团云气,而白云紫气则出现了一个空洞,但很快就弥合了。

    藐姑射奇道:“伊挚,你这团云气有点怪异啊。”略一沉吟,说道,“这不是你的本尊,是吧?”

    川穹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云间的声音却笑道:“没错,无瓠子没看破,倒让你看穿了。”

    “那大概是因为你现在已经真力不济了。”藐姑射道,“你这元神出窍、紫气分身,好像不是太一宗范畴了吧?难道……伊挚,难道你一直在钻研心宗的能力?难道你一直想混一四宗不成?”

    川穹听得心头剧震:“混一四宗,这怎么可能?”

    只听云间的声音叹道:“我是有这个心,可还没能做到。”

    “能做到你现在这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藐姑射道,“不过,你现在还是没法胜过我的。你的分身能发挥你本尊的几成功力?”

    “十成。”

    “十成?那你的本尊在亳都可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既然如此,何必分身?”

    云间的声音叹道:“我王近日染疾,我若不在,人心不稳。”

    成汤已经老了,储君有莘不破又不在,在这个关键时刻,亳都实在不能出一丁点的事故。

    “你有这样的大魄力,我十分钦佩。”藐姑射道,“我虽然很想看你的企图能达到哪种程度,可今天……伊挚,虽说你这紫气分身具有你本身的十成功力,但临战之际,比起本尊亲至只怕还是有些不便吧?”

    云间人没有回答,川穹心道:“这就怪不得了,方才我们和都雄魁激战,他一直没有使用什么绝招,只是尽力做我们的力量之源。原来是这个原因。”

    藐姑射道:“伊挚,靠着这个分身你斗不过我的。更何况你这分身现在损耗得这么严重。”

    云间的声音很淡然:“那又如何?”

    “伊挚啊,我若把你这分身送往至黑之地,只怕你的本尊就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了……”藐姑射沉默了一阵,终于叹道,“算了,我和你多说什么。你虽然通达,但到了某些节骨眼上,那份执著却并不比我差。”说完这句话,藐姑射便不再开口。

    “伊挚居然还没走。”都雄魁笑道,“而且还和藐姑射打了起来,妙极妙极,你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江离道:“还是不要吧。”

    都雄魁心念一转,点头道:“不错,藐姑射为人怪异,若我们去了,也许他们反而打不成了。”

    云中君捏着落日弓,看着从瓦砾中挖出来的尸体,神情呆滞。

    “这是杜若?”

    听到这个声音,云中君回过神来,看见了东君。

    “不知道。”云中君的声音藏着悲痛,“尸体被湿气侵袭,腐烂得太厉害了。”

    “那这湿气……”

    “是若儿的功夫,没错。”

    “那这具男的尸体……”

    “看身材骨架的形状,或许真是羿令符。”

    “难道羿令符头断了也还能动弹吗?这样看来,他们两人是同归于尽。”东君捡起地上的落月弓,手一紧:就是这把弓射死了他弟弟。而如今,那个鹰眼年轻人已经倒毙在他脚边。

    “你还在恨他?”云中君问。

    东君沉默。

    东君是日族的后人,羿令符是射日神将大羿的后代,射日者与日族之间,似乎总是有不可避免的命运纠缠。

    云中君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为什么突然……”

    “他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恨的。”东君略一伸手,说道,“我要火化他,你徒儿……”

    “一起吧。”云中君叹道,“和这个男人死在一起,不丢脸。”

    看着幻日的火焰中,东君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有莘不破这一逃脱,无论是天下还是夏都,都有一场大变吧。”

    “那又能怎么样?”云中君黯然道,“当年宗主出走,我不得已依附血门。但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根本都未曾为王室、为天下着想,我的心早就冷了。”他睨了东君一眼,说道,“你呢?镇都四门里面,你可是和他走得最近的。”

    东君拳头一紧,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脸皮来。

    云中君惊道:“是乌悬!”

    “是!”东君痛心疾首道,“他是我弟弟留下的唯一骨血,我也未能保住。”

    云中君道:“是谁下的手?”

    “血宗传人。”

    “血门?雷旭已死,血晨听说也被他杀了。血门还有其他什么传人?”

    东君道:“不知道。不过不会错的。乌悬……这孩子现在只怕连骨头也没剩下半点了。我为无瓠子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头来我唯一的徒儿、我唯一的亲人却死在他门下!”

    云中君对都雄魁心中不满,但却不愿说昧心话,想了想道:“按他们血门的传统,每一代师徒互相都不对头,这件事都雄魁大人只怕未必清楚。”

    “虽然有那种传说,可他们门中之事,谁知道!”东君连眼睛也红了,“他若真的怕被他传人所杀,为何却接二连三地收徒弟?那家伙能吃乌悬,功力已经不俗,肯定经过无瓠子的精心培养。这件事他又瞒着我们,可见用心良苦!或许他已经找到了破解那诅咒的法子也未可知。无论如何,这笔账总是得算到他血宗头上!”

    云中君叹道:“就算你把账算到血门头上又能如何?你难道还能去找他报仇不成。”

    东君冷静了下来,话锋一转,说道:“你看我们这个新宗主如何?”

    “新宗主?”云中君眼神闪了两闪:“你是说江离……江离大人?”

    “不错。”

    云中君沉吟半晌,道:“我看不透他。”

    “我一开始很看不起他。可是现在想想,他完全不愧是祝宗人大人的传人!”东君道,“这次鏖战,无瓠子被洞天派那小子打了措手不及,何其狼狈!可山鬼出现之后,形势马上逆转。在《山海图》的子虚幻境里面,我们可差点就把他们逼入了死境!”

    “你说得不错。”云中君道,“若不是心宗宗主出现,还有那声剑鸣……也许我们已经赢了。”

    东君道:“他才多大年纪!可是凌空布界,便制得伊挚大人左支右绌,这份能耐,比起祝宗人大人只怕也不差多少了。”

    云中君眉毛扬了扬,目视东君:“你难道想……”

    空流

    白云紫气的外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数量接近百个,但每一个都很小,而且伊挚无法将之连接成一个巨大的裂口。不过川穹知道,一旦这些裂缝连成一片,那他所藏身的白云紫气将处于那个大裂缝的中心,再也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川穹担忧地从白云中探出了头,望了望外面的情形——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怕被藐姑射看到了。谁知道才露了一下脸,便觉得身旁一阵异动,他赶紧缩了回来,方才那个位置的一小块云气已经被藐姑射攫在手中。

    “师父占了上风。”川穹想。

    那上百个空间裂缝正一张一缩的蠕动着。张是由于藐姑射的催动,缩是被伊挚以逆转时间之法压制了回去。不过深悉玄空之法的川穹却能隐隐感应到各个空间裂缝正缓慢地扩大。

    “怎么办?”川穹曾想用大搬运法连同白云紫气一起带离这个困局,却被云间人阻止了。川穹知道,这位前辈是怕自己会落入师父的圈套之中。

    “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拖下去?”

    “伊挚好像落了下风啊。”妺喜道,“而且藐姑射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

    “哼!那是因为双方都在克制。”都雄魁道,“在四宗里面,藐姑射那个疯子是最危险的。他的玄空术,随时会连祂自己也控制不了。”

    江离突然道:“也许不完全是这样的。也许……”

    妺喜道:“也许什么?”

    “也许,藐姑射是在等什么吧。”

    “唉——”

    耳边那个叹息声令川穹心惊,这个叹息附带着许多信息。川穹仿佛从中听出了云间人认输了。果然,一个微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用玄空挪移术,逃出去。”

    “什么?你是说用大搬运吗?”

    “不,不是,带着白云紫气你没法逃的。”

    川穹惊道:“你是说我自己走?”

    “对。”

    “不!不行。你留下来帮我,我怎么可以……”

    “没有我在这里拖住你师父,你能逃出他掌心?”

    川穹怔住了,想起了上次的经历,也叹了口气,但仍然坚持道:“我不走——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放心吧,这片紫气只是我的分身,我的本尊不会有事的。”

    “你骗人。”川穹道,“虽然我对你这神通不是很了解,但如果你的分身被送往至黑之地,那本尊也一定会受到相当的伤害,是吧?也许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也许……总之我不走。我们还没陷入绝境,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

    “其他的办法?现在这种情形,除非是他来了……咦,难道藐姑射一开始就……”

    川穹奇道:“一开始就怎样?”

    云间人还未回答,川穹便觉周围一阵剧烈的空间震动。那震动是这样剧烈、这样可怕,甚至连白云紫气也无法稳定下来。剧震过后,川穹惊讶地发现:那数十个空间裂缝正在弥合。

    九鼎宫内,都雄魁脸色一沉,江离眉毛一扬,两人同时脱口而出道:“是他!”

    川穹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白云紫气送了出来,脚一着地,便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高大男子的身旁,川穹还没看清他的面目,便已经欢呼起来:“季丹!是你!”

    那男人笑了笑。

    藐姑射看着他,有些痴。

    季丹洛明对川穹道:“没事吧?”

    “没事。”

    季丹洛明抬头道:“伊挚,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那个调皮的徒弟回去。”

    “不破也来了夏都吗?”

    “刚回去了。季丹,你来夏都何事?”

    季丹洛明道:“九鼎宫好像开了,我本想来接有穷出去。”

    “你这件事只怕会有些阻滞。”

    季丹洛明道:“不破既然回去了,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是为了川穹这小子吗?”

    “可以这样说。”

    “那你回去吧。这小子我来照料就是。”季丹洛明道,“什么时候你忙完了俗务,我们再喝一杯。”

    “嘿!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白云向东飘去,对这一切,藐姑射就像看不到似的。

    紫气东归后,季丹洛明拉着川穹坐下来,问他别来之事。

    川穹道:“等等,我要去接应我姐姐。”

    “别忙。”季丹洛明道,“等天黑了再去。”

    川穹想了想,便坐在他身边。

    身边的季丹不说话,藐姑射在天上也不说话。川穹便讲述起别后之事。季丹洛明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语。藐姑射一直望着他,却不知在看什么。

    川穹讲述完,季丹洛明却似乎对这些事情全不关心,只是点了点头。

    川穹望了望高空中的藐姑射,道:“师父好像很冷。”

    季丹洛明道:“你的功力去到哪个地步了?嗯,能承受伊挚的紫气发动无底洞了,那大概也够了。”

    川穹道:“师父的头发,被风吹得干枯了。”

    季丹洛明道:“看来我和有穷的约定又要推迟了。”

    川穹道:“师父在发抖。好像病了的样子。”

    季丹洛明道:“现在主持九鼎宫的是江离?你确定他不是被都雄魁控制吗?嗯,其实被都雄魁控制还好对付一些。如果不是的话,只怕我要进九鼎宫没那么容易。”

    川穹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不用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了,我不想听!”

    季丹洛明闭上了嘴。

    川穹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师父?”

    季丹不说话。

    川穹道:“师父其实很可怜的。为什么你就不能……”虽然藐姑射一直要杀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川穹就是无法恨藐姑射,甚至还在为藐姑射说话。

    季丹洛明突然暴喝道:“够了!”

    川穹吓得全身发抖。季丹洛明脸皮抽搐着,沉声道:“我们的事情,你不懂,最好也不要懂!”他举起了右手,眉毛突然粗了起来,整张脸都变了形,右上方凝聚起一个暗黑的能量团。当季丹洛明把这个内里不断爆裂的光团放到川穹眼前的时候,川穹感到这个光团仿佛是半个宇宙的力量压缩而成。

    季丹洛明道:“拿着。”

    川穹不敢拿。

    “拿着,你应该承受得起的。”

    川穹尝试着把右掌变成虚空,包住这个光团。季丹洛明一放手,川穹只觉一阵恶心直透咽喉,体内被某种压力压得几乎连心脏都要吐出来。

    他翻滚在地,挣扎着,翻滚着,季丹洛明却不管他,任他挣扎。这痛苦一直延续到太阳西下,他才停住了喘息,抬头道:“这是什么东西?”夕阳下看清了季丹洛明,大惊道:“你……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

    “放心。休息半年就好。”季丹洛明道,“如果你师父再要杀你,我又不在,你可以用这个保命。”

    “我不要。”

    “不要,为什么?”

    川穹道:“你是不是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季丹洛明摇头道:“是,也不是。”

    川穹道:“你要去找那个叫有穷的人决斗吗?”

    “嗯。不过你放心,我会等真力恢复了再去。”

    “那个人很厉害,是吗?”

    “嗯。天底下最好的对手。”

    “能不能不打?”

    “当然不行。”季丹洛明道,“这一战已经拖了太久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本来连半年也不愿意等的。”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抬起了头,川穹心头大震,看他和藐姑射四目相交,藐姑射脸上的孤傲消失得干干净净,脸像凝固的石雕,眼睛却如荡漾的秋水。季丹洛明却像面对一个死人。

    “半年后,或者九个月后,我要和有穷决战,到时你别来搅和。”

    “在哪里?”

    季丹洛明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

    “我替你安排吧。”

    季丹洛明不开口。

    藐姑射道:“那可能是你的坟墓,你连坟墓也不肯给我?”

    季丹洛明的鼻息粗重起来,良久,才道:“好吧。”

    藐姑射道:“把川穹交给我,我有些话和他说。”

    “不行。”

    “你不相信我?”

    季丹洛明道:“你能相信你自己吗?”

    藐姑射沉默中,川穹道:“我相信。”

    季丹洛明道:“不行!”却动摇不了川穹的坚定。

    过了好久,季丹洛明终于妥协了。他与藐姑射、川穹三人之间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三人间却存在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关系,一种极其微妙的信任。

    “好吧。”说完这句话,季丹洛明就走了,走得不快,却走得决绝。

    夜风中,川穹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想知道?”

    “我……算了。”

    天上一个人,地上一个人,一起望着一个已经消失了的背影。如果这时候有人远远望去,一定分不清楚谁是川穹,谁是藐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