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五年以前。 实在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桑桥向来不喜欢回忆过去,毕竟他的人生里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当傅忠跟他从头到尾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 桑桥其实用了很久,才慢慢将那段记忆从脑海里重新挖了出来,仔仔细细的试图重温一遍。 可是他很遗憾的发现。 他真的已经记不太清了。 对于年少的桑桥来说,那段回忆也许还不如多捡回来的十几个塑料瓶,不如牛皮纸箱,也不如能在垃圾桶边发现几包过期的零食来的快乐。 桑桥的确记得自己曾在那条小巷帮一个看上去就是优秀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胖揍过社会小青年,也记得之后的十几天夜晚都会顺路送那名学生一段路。 但他早已想不起来傅行舟的模样了。 那个记忆中的人,与桑桥支离破碎的少年时光一并淹没在了拥挤而奔忙的俗世里。 经年以来再未提起。 然而。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傅忠面色严肃的看着他,像是完成了演讲,在等待他对于这段回忆时过境迁后的回答。 桑桥极其认真的想了想,张了张嘴,终于开口:“嗯……我当年应该的确有跟他说过好好上学,认真读书。” 对那时候的桑桥来说。 每天能坐在教室里,的确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 所以他那时候总是想。 自己读不了书的话,能帮帮别人让别人好好读书,也算是自己勉强做了一点好事吧。 只是很快,桑桥就从傅忠的表情里发现了自己似乎又没有成功的做出正确答案。 因为傅老爷子的脸色又黑了下来,并且对他道:“就这一句?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老爷子红光满面,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尤其是为孙子打抱不平的时候,语气简直分外高昂。 心虚的桑桥缩了缩脑袋,努力的憋了半天:“傅行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傅忠:“……” 傅忠猛的一拍桌子:“既然他都这么好了,你就对他没点儿什么其他想法?!” 桑桥被吓得浑身一抖,脑袋摇得更拨浪鼓似的:“我我我……我不配!” 傅忠像是没太听清桑桥说的话,皱了皱眉,重新问了一遍:“什么?” 桑桥咽了一下口水,仰了仰脖子:“我……我不行的。我配不上傅行舟,我太差了,不能的。” 傅忠:“……” 傅忠在给桑桥挖坑之前就想好了各种可能的回答。 只是唯独没料到桑桥的这一句回复。 傅忠难得的沉默了片刻,正襟危坐的在沙发上停顿几秒,将目光重新投在了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人身上。 由于傅行舟的缘故,为了找到桑桥,那些监控录像傅忠也看过多遍。 面前的人和监控录像里的那个少年举手投足几乎没有变动,就连紧张的时候下意识捏耳朵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可是监控里的那个少年眼睛里还能看得到几许光亮。 而面前的人—— 他坐在那里,看不到生机,也看不到光。 就好像只是勉强的活着。 既没有对这个世界的任何希冀,也不会有任何憧憬。 可就算这样。 也仿佛已经用掉了他几乎全部的努力。 傅忠上过战场,也见过亡命之徒,会见过国家级的领导,也和不少资本家喝过下午茶。 在他见过的千千万万的人群中。 这样的眼神,他只在命逢绝境的人身上见到过。 但桑桥太年轻了。 年轻到傅忠突然间有些害怕这个少年会不会哪天突然就撑不下去了。 人都有自尊自爱之心。 但凡只要能看得起自己一点点,都不会如此平静无波的在外人面前,将自己踩进卑微的泥土里。 傅忠更担心。 如果有一天桑桥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么傅行舟…… 傅忠收回了放在桌上的手,对桑桥开口:“站起来。” 桑桥:“???” 傅忠严厉道:“站起来跟我说话,站好!” 桑桥:“……” 桑桥特别老实的立刻就站了起来。 傅忠仍不满意:“背挺直,双腿并拢,手放裤缝,给我贴紧!” 桑桥:“……” 桑桥调整了半天姿势,委屈巴巴的站好了。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傅忠老当益壮,背看上去比桑桥还直。 傅忠走到桑桥身边,扳了扳他的肩膀:“站好了!” 桑桥:“知道了……傅爷爷。” 傅忠严格道:“叫爷爷。” 桑桥:“……哦,爷爷。” 傅忠没让桑桥放松,桑桥也不敢动。 安安分分的站了快有十分钟。 傅忠终于板着脸走到了桑桥面前:“这不是挺好的么?” 这种站法儿是个特别累人的活。 桑桥感觉自己都快站得超脱了,一时间都没听懂傅忠的话:“……啊?” 傅忠锁着眉头:“能吃苦,能坚持,怎么就配不上行舟了?” 桑桥:“……” 桑桥的身体素质打小就不太行,打架全凭不要命的劲。 一会儿军姿下来,额头上的冷汗一颗颗往外沁。 傅忠扶了桑桥一把,将他压回了椅子上:“行舟选择你,自然有他的意义。” 见桑桥不说话。 傅忠又道:“你不是他,你也不能替他选择喜不喜欢,爱不爱你。” “但是,桑桥啊,连傅行舟都那么确定自己爱你,愿意找你五年。” 傅忠叹了口气,“但你不相信,连个机会都不给他就把他判死刑了。这对他也不公平,你说是不是?” 一老一少似乎谁也没能说服谁。 傅忠黑着脸离开了病房。 过了好一会儿,几名护理师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来,帮桑桥收拾病房里其余没收拾完的东西。 整间病房内都充满了低气压。 护理师们安静如鸡的各忙各的,等所有东西都收理完毕,又跟医生交接了之后的护养工作,忙碌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桑桥。 等到出院证明办理完毕,raven开车过来。 护理师和几名保镖带好所有行李准备一起陪同桑桥离开的时候—— 才看到了桑桥留在桌上的一张小纸条。 【我出去一下,晚上会按时回家的。谢谢你们,不用担心我。】 歪歪扭扭的小字分成两行,纸上还压着一个像是随手从果篮里摸过来的苹果。 raven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让你们照顾他,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护理师和几名保镖面面相觑。 raven快步走到门外,跟傅行舟打了电话,然后匆匆走回病房:“桑先生也发信息给老板了,你们先把东西送回去,另外最好祈祷晚上桑先生按时回家,走吧。” 护理师保镖们:“……” 时间已近了黄昏,烈风呼啸。 从总医院到栾医生的诊所差不多要从北城的东边跑到西边。 们还没锁,应该还没有下班。 桑桥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推开门,探出脑袋张望了一圈。 负责挂号前台工作的男助手正坐在位置上,见到桑桥立即脸色一变:“今天你没有预约!” 桑桥笑容格外和善,点了点头,关好门坐在了男助手对面:“对哒,我就是特别想念你们,所以过来看看的。” 男助手:“……” 男助手满脸都写满了你走,正打算开口,里面诊疗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栾以南刚刚结束了上一个病人的时间,亲自将人送了出来。 推开门的第一秒。 就和桑桥慈祥脉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栾以南:“……” 栾以南叹息了一声,将病人送出门。 然后转身回到桑桥旁边,不紧不慢的抛出了一句话:“如果你是来找我取药的话,那不好意思,你下个疗程的药傅先生已经帮你取走了。” 桑桥:“?” 桑桥:“啥?” 栾以南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温了一杯茶:“没错,以前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把药交给你。现在家属可以帮我这位医生控制病人用药量,我十分放心。” 桑桥:“……” 桑桥整个人一愣,随即像是被扎到了尾巴的猫似的站了起来:“你干嘛告诉他我要吃药啊!?” 栾以南抬头:“桑先生,做人讲道理。是我告诉他的吗?如果不是你用药过量进了医院,傅行舟怎么会知道呢?” 桑桥:“……” 跟心理医生讲道理果然最烦人了。 还是揍他一顿最快。 栾以南像是猜到了桑桥的想法,放下茶碗,开口道:“桑桥,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啊。你急性心衰还没恢复到十天吧,你猜要是你动手再把自己送进医院,傅行舟还会不会像这次这样好说话,轻轻松松就让你出院?” 桑桥:“……” 桑桥一屁谷又坐回了椅子上:“那你把药给我!” 栾以南朝那名男助手摆了摆手,男助手便点头回了诊疗室。 栾以南问:“为什么给你?” 桑桥理直气壮的伸手:“精神病也是病,要抓紧吃药,这不是你最早跟我说的吗!” 栾以南点了点头:“没错啊,你的药在家属那里。傅行舟带着你两的结婚证到我这里取的。” 桑桥:“……” 桑桥的服药史至少有两年多。 精神类病人对药物往往具有依赖,而桑桥断药已经有近十天之久。 再加上傅行舟知道了这件事…… 桑桥的情绪逐渐开始焦躁。 他站起身在屋内走了两圈,咬了下嘴唇,对栾以南道:“栾医生,你再给我一份药行吗?” 栾以南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反而问道:“为什么?” 桑桥的手指在衣角上狠狠的反复上下攥紧,似乎在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不为什么……你以前都是直接给我的,这次……” 栾以南:“所以这次我改主意了。我是你的主理医生,当然……” “不行!” 桑桥再次猛地站了起来。 他打断了栾以南的话。 由于站起的突然,手指不小心划过了放在诊疗台上的书本,登时露出了一道血口子。 桑桥却浑然未觉。 他走到栾以南面前,流着血的手再次无意识的揪紧了衣摆:“栾以南,我不能在傅行舟面前发疯的你知道吗?我不能在他面前精神病的!我……” 如果这是一堂专业的心理课程。 那么讲师一定会告诉学生面前的场景就是边缘性人格障碍病人发病时的典型病状。 只可惜栾以南并没有被桑桥吓到。 他比桑桥高,身体状态也比桑桥好。 因此轻而易举的将桑桥流血的手拽了过来,快速的消毒包扎了起来。 然后。 栾以南道:“为什么不能?” 桑桥被问得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栾以南松开桑桥的手,站起身:“因为你怕他看到你的样子,觉得你是个疯子?觉得你可怕?不再喜欢你,不再爱你——桑桥,你以前没有这样过。” 桑桥似乎有些茫然:“我不是……” 栾以南:“桑桥,你很在乎傅行舟,你喜欢傅行舟吗?” 桑桥下意识的立刻否认:“我不喜欢。” 栾以南道:“是不喜欢,还是不能喜欢?是不爱他,还是觉得不敢爱他?” 桑桥:“……” 栾以南:“你很担心他在将来的某一天不再爱你,不喜欢你,不要你了,是吗?” 桑桥:“……” 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桑桥颓然在地上坐了下来。 他手上伤口的血顺着薄薄的一层纱布慢慢沁了出来,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血腥味道。 桑桥神经质的摇了摇头,慢慢的道:“我不能喜欢他,栾以南,我很拼命的活着,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我……” 栾以南道:“所以你很害怕,你在恐惧。你不信任自己,也更不信任傅行舟。” 栾以南道:“可是桑桥,你要问自己,如果错过傅行舟,你会后悔吗?” 桑桥没有说话。 栾以南将桑桥从地上拉了起来,带他走到了就诊区。 然后取来吊瓶。 尖锐的针头从桑桥的手背上刺入,挑起薄薄的一层皮肉。 猩红色的血倒灌出来,又被液体压着流回身体里。 栾以南将一只暖宝放在了桑桥的手心下:“安定液体,不过对你现在的状况帮助也不大了。睡一会儿,睡醒了好好想想。有些选择人这一辈子只能做一次,别让自己后悔。”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预约量不多。 诊所内再无其他病人。 安定药品在桑桥的身体里已经产生了严重的耐药性。 他并没有睡着,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一直到整瓶液体结束。 桑桥自己拔了针头,拿着空的药瓶和针管走了出来,抬起医用垃圾桶的盖子将东西丢了进去。 栾以南正戴着眼镜坐在桌旁看电脑上的文献资料,似乎也并不惊讶桑桥自己拔了针。 他推了推眼镜:“要走了?” 桑桥点了点头。 栾以南指了指墙角:“拿把伞,外面下雨了。” 桑桥不客气的挑了把最大的大黑伞,抱着走到了诊所门前,突然开口:“栾医生。” 栾以南有些不耐烦的抬了一下头,十分敷衍:“干什么?” 桑桥晃了晃手里的伞:“谢谢你啊,虽然你买药最近都没给我打过折。” 栾以南:“……” 栾以南:“滚吧。” 桑桥听话的滚了。 北城的夜色降的很早。 还没到晚上十点,月色已经上了梢头。 只是瓢泼的大雨将月色打得迷迷蒙蒙,连带着窗外的景色也并不清晰。 大雨天,花店的生意总不好做。 雨声越来越大,伞面被敲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接着硕大的雨滴从四面八方倾斜着落下来,溅在衣角上。 桑桥跑遍了地图上显示的快十五个花店,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开着门的。 大概见他实在被淋的狼狈。 年级挺大的女老板一边包花,一边拿了条毛巾给桑桥:“小伙子,得亏你跑得快,你再晚十分钟我就关门了!不过今天这花也快卖完了,我给你包好些咯!” 桑桥嘿嘿的笑了两声,苍白的唇色像是和脸色快要融成一体。 他接过话,又撑开伞,小心的用大大的黑伞将花罩在下面。 身后还能听到女老板的声音:“欸我说小伙子啊,你这样不行啊,人到底比花贵重……” 桑桥跑进了雨中,清亮的声音也飘进了雨丝里:“不是的!花比较重要!” 女老板:“……” 这样的大雨打不到出租,好在最后的一班日间公交还是按时到来。 车上几乎已经没几位客人。 桑桥拉好帽子,小心翼翼的抱着花走到最后一排。 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机,给raven发了一条短信:“闻助理,傅行舟回家了吗?” raven的信息回的极快:“没有,在公司。桑先生您在哪里?我马上去接您。” 桑桥伸出手,擦了擦公交车玻璃上朦胧的雾气,然后很轻的弯了弯嘴角,打字道:“不用啦。” 公交车在中央cbd站停下。 车门打开,只下了桑桥一个人。 这个站台离傅氏总部大楼还算近些。 桑桥将花护在怀里,又撑起伞罩在上面。 一路快跑的脚步在逐渐积水的路面上踩起一朵朵水花。 纵然在瓢泼的雨中。 傅氏总部的大楼的灯火依旧辉煌,将整个夜色衬托的黯淡无光。 也许是桑桥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以至于他刚迈进傅氏大楼,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干什么的?!” 桑桥擦了下沿着发丝流下来的雨水,又很小心的看了看怀里的花,眼睛很亮:“我找傅行舟的!” 两名保安有些惊讶:“找傅董?这个时间傅董不见客人,你明天再来吧。” 桑桥生怕怀里的花被雨打坏了,半个身子露在雨里,却伸手将花往屋檐下方。 他看了下面前的保安,想了想:“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傅行舟的……” 雨越来越大,桑桥的伞多半都盖在了花上。 两名保安多少有些不忍心,语气放缓了些:“先生,不是我们不放您进去。我们有规定,您回去,明早再来,您看行吗?” 桑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手机。 他赶紧伸手从兜里去摸手机,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八成是不小心落在了哪里。 桑桥从医院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穿多少东西。 此时被冻得有些难过的吸了吸鼻子,很有礼貌的开口对保安道:“那你们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吗……打通了我来说就行。” 保安:“……” 保安们哪有傅行舟的电话,但又看桑桥实在可怜:“这样吧,先生。我帮您给raven助理打个电话,如果他认识您,我们就让您进去。如果不认识,您也别为难我们,这成吗?” 桑桥赶紧点了点头。 raven的电话永远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秒接道:“你好,哪位?” 两名保安对视一眼:“是这样,闻助理,有一位姓桑的先生现在等在楼下。说有重要的事……” raven几乎是立刻道:“姓桑?” 保安道:“对。是一位很瘦的……” raven:“请他进来!老板马上下来!” 保安:“???” 老板? 下来? 电话挂断。 两名保安愣了几秒,立即帮桑桥拉开了傅氏总部厚重的钢化玻璃大门。 桑桥浑身都是雨水。 一路走进去的时候,便在原本洁净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斑斑点点的脚印。 两名保安其中一人陪着桑桥一起走了进来。 还没走到大厅最中央。 就见总裁专用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傅行舟从门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raven。 保安:“……” 妈呀。 真是老板亲自下来了。 保安忍不住想了想刚刚自己的行为,然后觉得自己的工作可能就要不保。 然而。 保安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点上一根蜡。 便听到了身旁那个年轻人开口喊道:“傅行舟!” 傅氏总部大厅的吊顶足有几十米高,中空的水晶灯是由上上任董事长傅忠亲自命人从意大利挑选定制,璀璨夺目。 而从保安的角度看去,分明是刚刚这个与他一起进来的年轻人更加耀眼。 雨水还在顺着他的发丝一滴滴落下来,滚过脸颊,落进单薄的衣服里。 桑桥丢开雨伞,跑到了傅行舟面前。 然后很小心很小心的从怀里将护了一路的花束取了出来。 那是一捧红色的玫瑰。 花束不大,玫瑰的质量看上去也并不上乘。 也许只是小店购买,所以只有简单的包装纸,网上寻常样式的装点方式,就连拉花都是最随处可见的款式。 可是桑桥的眼睛明亮而动人。 他全身上下已经全部湿透,像是整个人刚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看上去狼狈而可怜。 大概因为冷,所以在发抖。 桑桥将那束玫瑰送到了傅行舟面前,举得高高。 有很少的几滴雨水落在了玫瑰花瓣上。 而桑桥似乎因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雨滴有些不安。 他伸手轻轻的擦了一下柔软的玫瑰花瓣,有点抱歉的扬起头,看向傅行舟,小声的道:“对不起哦,我……” 桑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上了下一句话:“我给你的花好像没有你给我的好看……那,那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