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浪漫主义
虽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但是地铁上的人却依旧不少。 有坐在座位上嬉笑打闹，讨论着下一场去处的年轻人；有精神萎靡着，东倒西歪地将身子依靠在扶手上的上班族；还有平时少见的，rou眼可见喝醉了酒，瘫坐在地上满脸通红的中年大叔…… 终究都是晚归的人。 苏安收回了视线。 身边的空间并不算太过空旷，所以他有意识地帮面前的宋河英挡了挡人流，然后用眼神示意她站到后面宽敞的地方去。 “所以oppa你是专门跑上地铁来的？” 能够在车厢中看到苏安，说实话宋河英一开始是有些庆幸的，毕竟这样一来她也算是有机会打个招呼再走了。 只是现在她反应过来了，如果苏安是因为她而不得不跟着一起上地铁的话，那她就是又给人添麻烦了。 “这里到下一站还有一段时间，oppa有什么事情就快说吧，我会认真听着的。”她的语速比起平时加快了些。 “一会儿到站之后，oppa就快点出去吧。” “刚刚我太着急了，没想到会让你专门跑一趟，对不起。” 真是好一个体贴的人儿。 不过她的这番心意，苏安大概是无福消受了。 “算了，你不用这样，我也不是专门跟着你的。”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握住头顶的扶手，站稳在女孩面前：“公司那边突然有些事情，所以我也要回去。” “你不介意吧。” 其实是你的经纪人拜托我送你回去的，不然我也不会跟着你上地铁了。 这样抱怨的话，苏安自然不会傻傻地说出来，不仅给自己找不痛快，也给对方找不痛快。 反正也是自己答应的，就老老实实地回一趟公司算了。 “不介意，不介意的。” “不介意就好。” 他点了点头。 “所以……oppa说还没说的事情，是刚刚说到的，你买吉他的事情吗？” “嗯？” “就，还没到地铁站之前，我不是打断了你吗？” 苏安确实是已经忘记了。 他想说的其实有很多——要给女孩留下自己的卡号好让她打钱过来；要提醒她下次一个人出门要记得跟经纪人拿手机，要给她道歉。 但就是没能记得这个被中途截断的话题。 或者说，是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男人目光闪烁，看向了女孩的眼睛。 很快，他笑了笑：“我记得起来了。” “当时是说选吉他的事情是吧。” “我呢，选第一把吉他的时候……我记得好像还用了快一周了。” “比你长多了是吧。” “一周？”宋河英有些惊讶，不过应该是看苏安还没说完，她也没有追问些什么。 苏安略微抬起了头，看向了宋河英头顶上的LED灯牌，红色灯光形成的站名在其上rou眼可见地逐帧滚动着。 小时候的记忆从现在来看已经太为遥远，他也要细心想一想，才能向旁人叙说。 “嗯，一周。” “当时是我爸说要送我一把吉他当做礼物。” “说实话，我当时还以为是那种小孩子玩的那种，不是乐器的吉他，你知道吗？” 看到女孩点了点头，苏安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不过当我跟着他去到家附近的琴行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原来是要买真的吉他。”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 “那个时候我才小学二年级。” “和我同龄的人，大多数都还抱不起一把吉他呢……不过我好一点，刚刚能抱住。” “只是不管能不能抱住，对于那个年龄段的人，要是好一点的老板应该都会好好劝一劝，提供一下更好的思路。” “比如可以选古典吉他先练着，等长大些了，而且有继续发展的想法之后再换吉他。” “毕竟古典吉他要小一些，而且琴弦也是尼龙的，不会那么伤手。” “不过我们当时去的那个琴行的老板没有这样劝。” 说到这里，苏安不由得摇了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想想，还得感谢那个老板。” “要不是他，我也不太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远超大部分同龄人，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 话音刚落，又是一股侧向的加速度，而且来得有些突然。 苏安的身体很快反应了过来，腿上用力稳在了原地。 可惜的是宋河英显然没有那么快的反应。 眼看面前的女孩快要往侧边摔倒下去，苏安连忙伸出手拦住了她的肩膀：“小心点。” “谢谢……我没事的。” “没事就好。” 「乘客们请注意，本站是……」 苏安没有再听，因为他对这条地铁线路已经太熟了，现在离公司还远着呢。 不过这个站算是枢纽站，通常比较多人下车。 这次也一样。 虽然依旧没能找到空的座位，不过周围突然变得清新了许多的的空气还是让苏安劳累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oppa，接下来呢？你还没说完呢？” 宋河英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其实是有些出乎苏安本人的意料之外的。 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也不是好笑的事情，就只是小时候去买把琴的事情。 想听也好，起码回公司的这一段路不会太无聊。 不过…… “现在人也少一点了，你先站好吧，不然又要摔倒了。” 女孩没有回复苏安的话，因为她的动作已经作为代替做出了回答。 虽然这动作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苏安心中无奈，有了不久前女孩生气的教训，他也不好说什么。 “接下来的话，就是选琴啊。” “你在琴行说的，既然要买，那肯定要选一把真正适合自己的吉他。” “我当时的想法也差不多，只是……只是更有那个年纪的特征。” “我觉得既然选择了一把琴，那这把琴就是我的伙伴了，一辈子都不变的那种。” “噗，这是什么？！” 虽然已经意料到了说出来肯定要被面前的女孩取笑一番，但到了现在真的看到对方笑出来之后，苏安还是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呀，别笑，小孩子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吗？” 深知这时候摆脱尴尬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给对面说话的机会，苏安继续说道：“也就是这样，我光是选琴就选了一周的时间。” “星期一到星期五要上课，我就拜托我爸带我下课之后晚上去挑；然后到了星期六，我就大半天都泡在附近的琴行里了。” “因为那附近的琴行不止一间嘛，来回跑也挺花时间的。” “到最后，看着我这个显眼包一天天地往店里跑，不止琴行的老板烦了，我爸也烦了，所以我才迫不得已定下了要买的琴。” “其实我当时还在三把之中纠结着呢，要不是他们强迫我，我可能还要纠结上个一周半周。” “不过买都买了，所以把琴拿到手之后，我也就认定那一把了。” “原来是这样。”苏安的讲述暂告一段落，宋河英也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oppa你也是一个浪漫主义的人呢？” 苏安从来没有从其他人的身上得到过类似的评价，所以此刻他难免有些错愕：“浪漫主义？为什么这样说。” “这很明显啊。”宋河英开始解释起来。 “你看，要和一把吉他过一辈子这种话可不是每个人都说得出来的。” 男人有些无语，没想到这个话题还是没能岔开：“不是都说了那是小时候的想法了吗？” “但是，小时候的想法才是人的内心最真实的反映，oppa没有听过这个说法吗？” “没有，完全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反正你现在听说过了。” 看着宋河英脸上恶作剧成功的笑容，本来想反驳的苏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也正是这一下的停顿，女孩成功地抓住了机会。 “那oppa在爱情上也是这么浪漫主义的吗？” “莫？爱情？” 话题的突然变化，苏安一时间没能适应过来，只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此刻依旧坏笑着的宋河英。 “嗯，爱情。” 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面前的女孩也不例外。 她脸上的表情很符合她这个年龄段——如果她在学校的话，应该也是兴致勃勃地围坐在老师周边，听他们讲爱情故事的学生之一吧。 只是她选择要倾听的对象大概是选错了。 “我的话，起码在爱情上肯定不是浪漫主义了。” “毕竟哪有那么多从一而终的机会。” “我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恢复单身了？” 说完，苏安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只是宋河英看上去并不太相信他的说法。 “oppa，恋爱其实不一定等于爱情的。” “你和你的前女友们，有爱情的感觉吗？” 女孩话里的意思，苏安自然能听出来，无非就是说自己是为了恋爱而恋爱。 “河英啊，现实世界中哪有那么多美好的爱情和所谓的非谁不可。” “就算有，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享受的。” “我呢……” “那如果有呢？”宋河英似乎在这个问题上特别执着，没等苏安说完话，她就连忙问道，“如果有的话，oppa你应该也会选择从一而终吧。” 车厢窗外，隧道里亮着光的广告牌一个接一个地向着地铁前进的反方向掠去。 白色的光在男人的脸上若隐若现地不停闪烁着，以一个稳定的频率——就像是女孩所说的那样，从一而终。 “你……不会是母胎solo吧？” “莫？我……我才不是。” 看着女孩堂皇的表情和慌乱的语气，苏安知道自己的问题算是命中了对方的要害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大概也没有谈过恋爱。 “别撒谎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更明显了。”男人继续打趣道，想让宋河英在这个话题上知难而退。 什么浪漫主义，什么爱情，现在的他有资格关心吗？ 更何况，和一个小她四岁，还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女生聊这个有什么好聊的。 不变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情，可惜的是很多人都不懂。 而且，就算要从一而终，也得先找到那个人再说吧。 天知道她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