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探视
坐在探视室里，苏安不禁打量着四周似乎全部翻新过的装潢。 在监狱中服刑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的机会来到探视室。 李瑞镇一开始倒是很积极地来探望自己，但是在苏安自尊心作祟的要求下，他也顺从地不再来了。 不过探视室再怎么看，它也只是一个探视室。 苏安很快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想见的人在玻璃的后面出现。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他按照惯例和朴医生交流了一下父亲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医生这次给出的答复是有所好转。 护士在日常的护理中发现父亲对外界刺激所作出的反应似乎更多了。 不过还没等苏安兴奋一阵，医生告诫他说不要抱太大期望，毕竟这有可能只是周期性的波动。 所以整个对话的意思，以及父亲的情况，归根到底，还是一切照旧。 苏安临走之前将音响留在了那里。 当他提出要教护工音响的使用方法时，对方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不过在他悄悄地递过去两张申师任堂之后，她就变得热情了许多。 她答应会每天都定时给父亲听音响里的歌，连带着给父亲干活的动作也比上一次苏安看见时要爽快不少。 哐！ 铁门撞到墙上的声音透过玻璃闷闷地传了过来。 苏安停止了回忆，看向了前后脚从门后进走进来的「6093」和狱卒。 不过她看到「6093」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去吧，半个小时，记住了。” 被狱卒从背后推了推，「6093」脸上的不满更加明显了。 他似乎想开口，不过最终也没能说出些什么，只是坐到了苏安的面前。 “正宇哥，好久不见。”苏安问候着玻璃另一边的魁梧男人，“最近还好吗？” “好好好，好什么好。”他一脸无奈，“你这小子，非得挑我放风的时间过来是不是。”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关键今天还是足球赛。” “有什么事情赶快说，我还要回去好好地虐他们一番呢。” “一群大男人，听他们一个个的罪名还以为是些什么「好汉」呢，结果一群人上都顶不过我一个经济犯。” 听到这呛人的话，苏安不由得苦笑起来：“哥，难得我来一次，你就这样对我。” “嘿，你又不是我老婆女儿，我惯着你干嘛。”男人倒是很坦然，丝毫没有给苏安留面子。 这天要是这样可就聊不下去了。 苏安无奈，只能切入正题：“我给你带了东西。” 他收起了其他手指，只是留着食指和中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苏安当然注意到了狱卒投向自己的目光，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继续摆着手势。 同时用眼神向狱卒示意着。 很快，狱卒在读懂了苏安的意思后，低头看向了自己的鞋子。 在诡异的默契中，一切就这样无言地交涉完毕。 苏安重新看向了「6093」。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并没有苏安意料中的那么喜悦，反而有些凝重。 “你现在……吸烟？” 苏安因为这个问题而微微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他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吸啊，怎么不吸。” “哥你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了。” “我的第一根就是你留给我的那一根。” “不过对哥你的口味，我可就不敢恭维了。” “呀，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男人拍了拍桌子。 “你出狱那天我给你的那根……” 狱卒用棍子敲了敲自己坐着的铁椅子。 “呀，安静点！” 他制止了「6093」逐渐升高的语调，以及接下来不合时宜的话。 「6093」当然不再说话了，只不过他不断变化的神情揭示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 苏安在回答之后微微低下了头，而「6093」的表情也平静下来。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还有5分钟，想说什么的就快点说。” “不说就回去。” 狱卒似乎有些厌烦和面前的两个人一起坐着发呆了，烦躁地催促道。 自己这次来想办的事还没有办完，苏安重新反应了过来。 “我去首尔了。”他率先开口。 “在光州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难得在首尔有公司愿意要我，我就去了。” “现在一直做下来发现也还不错。” 男人听到这话，不禁笑了笑：“首尔好啊，首尔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里似乎带着怅然。 “我想去拜访一下嫂子。”苏安看男人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想法，自己换了个话题，“出去之后，我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 “没有机会好好地去拜访一下，是我的问题。” “知道地址吗？”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先过来问你。” 男人嗤笑一声：“呀，你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连问都没有问过就上你嫂子家。” 苏安也笑了：“我们都一群坐过牢的人还说什么失礼。” “况且现在不去的话，以后我就不一定有机会去了。”他耸了耸肩，“毕竟我今天其实也只是顺路的。” “啧。” 「6093」微微思考了一下，说出一串数字。 “记一下你嫂子电话吧，你先打一个电话给她问问情况再说。” “要是她不在家的话就算你想去拜访也没办法。” 似乎再想起了什么，「6093」补充道。 “记得先说你的名字，不然她不会和你多说的。” “我跟她说起过你。你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她应该就知道了。” 苏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没什么我就先走了。”他站起身，想要离开。 狱警也站了起来。 “苏安。” 苏安重新看向「6093」。 他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上的白炽灯在他眼里映出了光。 “你走了之后，我终于当上模范囚犯了。” “能够减刑。” “之前我说的出狱时间可能要提前了。” “莫？”有些疑惑，苏安不太清楚他突然说出这番话的意思。 “没什么，只是说给你听一下。” “让你记得过来接我出狱。” “行。” “还有。” “告诉我老婆和女儿。” “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就这样。” 「6093」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了已经在门前等候的狱卒身后。 苏安也转过身去，迈开了脚步。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