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人间:二十一章
初四上班，洪姝却辞职，她决定跟大玲出去闯一闯。 老板很不舍，洪姝是个推销做生意的料，但可惜留不住她的野心。 只是，人生在世，以为吃了够多的苦，那里知道，没有最苦，只有更苦。以为熬过了黑夜，白昼总会来临，却不晓得，黎明之前的黑暗才是最难挺。 洪姝收拾了东西，寄在大玲男朋友家里，这个小男人有些家底。他不跟父母住一块，自己在县城热闹地段买了一套房子。 这个小男人并不矮小，长的高大结实，只是年龄跟洪姝一样才二十出头，可大玲喜欢叫他小男人。 他也不恼，顺着应。 洪姝听大玲说他叫游大强，跑业务的时候，人家都是恭恭敬敬称他游经理。 游大强对洪姝的态度并不热情，甚至有些鄙夷不屑。 他听大玲说洪姝虽然一副寒酸老土的样子，手里却攥有几万存钱。 洪姝自小就熟悉这种眼神，承受太多这样的嫌弃。 她倒无所谓，反正打定主意，非得出去闯一闯。 一天相处下来，游大强对洪姝态度稍微有些客气。 当然，要不是看在她的积蓄份上，游大强才没这闲心思搭理这个相貌平平的小女人。 游大强抽个时间跟洪姝普及跑业务的规则，不仅自个得投钱，还要把赚钱的机会分施给身边亲戚朋友。 有钱大家一起赚！ 这是他们投资的远大志向。 洪姝被侃侃而谈的游大强灌输了许多跑业务的理念和手段，她频频点头，心里也暗暗称奇。 果然，跟大玲说的一样，赚钱太容易了。 但游大强说更具体更吸引洪姝，他告诉她，别傻不巴拉的拼蛮劲，要懂得运用脑力。说白了只要有脑子，别人替你赚钱，那一年赚个十几万都没什么问题。 洪姝一个晚上处于兴奋状态，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即将扭转局面，开启新的篇章。 洪姝随着大玲俩踏上外出的步伐。 经过三天两夜的火车转大巴，又转小巴的颠簸，终于来到河北的一个小镇上。 大玲俩带她七转八绕去了一个半旧的工厂。 进去的时候，洪姝才发现里面很大，没有设备，宽阔的地方摆满一排排塑料小凳子。最前面有一张长方形的大桌，上面堆满书和材料。长桌前的支着一面大黑板，三脚架的木条搭撑着。 大玲指着厂地左右边紧闭的几间房门说:“我们这个业务培训是分开的，瞧见没，左边的是已经具备跑业务能力的公关人员。至于右边就比较复杂，有考核不过关的，成绩不理想，还有像你这样刚进来学习的。” 洪姝忍不住翘首环顾，外面的世界果然不一样，听大玲的语气，这个看似简陋的工厂居然藏龙卧虎。 洪姝心里跃跃欲试，她感觉这次来对了，以她吃苦耐劳的精神还怕考核不过关？ 不，不，不，游大强说了，不能凭蛮劲，用脑子赚钱。 洪姝几乎鄙视自己，怎么就记不住赚钱的要诀呢。 想着，她有点担心文化不够，万一成绩不行，那得什么时候跑业务赚钱？ 她把心里的顾虑跟大玲说了。 大玲拍拍她的肩，宽慰地说:“放心，你是大强带来的，总经理肯定得给他面子。” 洪姝这才轻松下来，她知道大玲只有小学毕业，好歹她还了半学期初一，怎么说也不会连大玲都不如吧。更何况，还有游大强呢，他既然把她带来，总是有责任的，一定会偏袒她，在老板面前说些好话。 洪姝似乎吃了定心丸，她正跟大玲悄声说话，游大强从左边第一个房间出来。 洪姝刚才听大玲说那是总经理的办公室。 游大强对大玲吩咐着:“先带她去右边最后一个房间安顿下来，收拾好了吃饭，等下再去老刘办公室谈正事。” 大玲点点头，帮洪姝提了一袋行李说:“走吧。” 大玲推开房间，洪姝吓了一跳，里面已经有四五个女人，穿着新潮，但人没有什么精神头。有一个额头似乎受伤，包着布条，上面隐隐还些血迹。 她们听到声响，不约而同回头看了洪姝一眼，有个年纪四十左右的女人嘿嘿笑着冲大玲打招呼:“大玲来了，哟，这又带一个妹子。” 大玲也不应她，径直带洪姝到边上角落的床铺，指着上铺说:“你个子小，睡上面吧。” 洪姝没什么意见，大玲从柜子里拿出棉被帮忙铺床。 洪姝打量一下房间，上下铺的铁床有六个，说明可以容纳十二个人，现在连她算在内也才七个人。 洪姝冲她们点头，算是打招呼。 几个人并不怎么理会洪姝，还是那个年纪大的女人上前搭手铺被子。 她问洪姝:“你跟大玲认识？朋友啊？” 洪姝还没回答，大玲翻了一个白眼，出声斥责:“马上要开课了，你也来了两个月，连基本问题都答不上。还有闲心管别人事？勤奋点，再动动脑子，别一天到晚混日子...” 那女人被大玲一顿抢白，垮着脸，低声嘟哝:“我这两个月没有五十封信，也有三十封吧，除了我家那个窝囊废回了信说筹不到钱，就没有一个搭理我的。” 大玲耐烦挥挥手:“行了行了，这里不用你插手，一边呆去吧。” 那女人悻悻往自己下铺一坐，盯着洪姝，眼里有些鄙夷。 除了刚才说话的女人年纪稍微大些，屋里另外三四个相貌都长的不错，人也高挑，年纪也就在三十出头，那个额头包扎的看着会小一些，应该跟洪姝差不多岁数。 洪姝落在她们眼里确实格格不入，又瘦又矮，皮肤偏黑，穿着也朴实，一看就是穷乡僻壤出来的。 大玲帮她收拾好了，让洪姝换上她卖的呢大衣，别穿这身起球的棉衣，显得特别穷酸。 大玲跟她说形象很重要，瞧瞧，这屋里的人都看人摆谱，一会儿还要见老板呢。 洪姝听从大玲的建议，一番打扮，又上了粉和口红，确实整个人不一样。 大玲还给她描了眉，扑点腮红，果然精神许多。 折腾一阵，大玲感觉满意，这才带洪姝去底下室吃饭。 洪姝从未见过房子里还有底下室，她顺着台阶往下，因为光线问题，大玲按开楼梯口的电灯。 底下室有工厂一半大，厨房不大，地上堆满土豆红薯，南瓜东瓜，还有大白菜和长豆。 吃饭的地方比较大，但十几张桌和条椅子摆上，也显得拥挤。 大玲让洪姝先坐着，她去厨房跟正在忙碌的其中一个师傅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她端着餐盆出来。 往洪姝面前一放，又返进去拿她的份。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洪姝一路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闻着饭香，顿时，肚子咕咕叫起来。 不锈钢的餐盆里装着米饭，土豆丝和酸辣白菜，还有一碗蛋汤。 大玲端出来，坐她对面，从盆子里夹了一块鸡腿给她，说:“午餐是十二点，我跟师傅熟，通融一下让咱们先吃。这个鸡腿是公关组的餐，我多拿一块。” 洪姝这才知道不仅住宿分等级，连餐饮也是。 她吃的很快，一阵风卷残云，放下筷子，她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抹了抹嘴。 吃过饭，她们离开地下室，有些人从房间里陆陆续续出来。 洪姝见男的较多，年纪也大，而女的都偏年轻。 大玲扯了她一把，小声交代:“你这样盯着人看可不行，容易惹事端，在这里少言少语，别管闲事，不打听不聊家常，埋头做业务赚钱才是最要紧。” 洪姝被大玲这么一训，她急忙点头，表示会好好遵守这里的规矩。 大玲过去左边办公室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厚实的声音:“进来！” 大玲推开门，洪姝跟在后面。 办公室里坐着七八个壮实的男人，个个熊腰虎背，一双双沉着的眼睛像猎豹打量着猎物。 洪姝的心咚咚狂跳，这样的阵势她从没见过，手心溢出一层汗。 游大强率先站起来，将洪姝介绍给那几个男人，尤其坐办公室中间那个鹰鼻鹞眼的男人。 他起身伸手，声音洪亮:“欢迎欢迎，我们公司又来了一位新成员。” 大玲肘部碰了一下洪姝，她猛地回神，怯生生握了手。 洪姝坐在游大强和大玲中间，听刘总经理，也就是跟她握手的男人介绍了几款投资项目。 洪姝云里雾里听着他的一些专业术语，根本理不出一丝头绪。但总归最后一句话她听懂了。就是她投了钱就有了职位！ 她虽然一知半解，却只认一个死理，有钱赚吗？赚多少？ 刘总经理耐心地讲解给她听，投钱分额度，投五万的话，一年净赚利润是两万，十万是五万高利润。 投的越多赚的越多。 洪姝知道民间有借款，按百分之零点多少利息收取，但没有这么高。 简直是坐着等钱砸下来。 洪姝后悔才四万多，早知道把结婚时的三金给卖了，还能多凑一些。 刘总经理又告诉她，如果她业务能力强，能拉上一单，额度一万，她可以抽两千，以此类推。 洪姝狂喜，天哪，如果能拉上几单，一年赚爆了，她感觉掉金窟窿里。 她坦言才四万八千凑不齐怎么办？刘总经理当即表示给她算五万额度利润。 洪姝几乎感激涕零，她喜滋滋地签下投资合同后，将存折从毛衣缝死的兜里掏出。 大玲看着她用剪刀挑起线头，双手颤抖地捧着存折递过去，她心里突然泛酸。 洪姝从小脾气强悍又臭硬，这些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存下来？听说她的那个前夫游手懒做，又嫖又赌，连房子都卖掉还债，她的公公婆婆也是被气死的。 大玲一把揽住洪姝的肩膀，说:“过去的苦让它过去，以后，咱们一起赚大钱...” 洪姝呵呵傻笑，心里头说不出有多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