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人间:十七章
林父躺了一个多月,虽然用药吊着一口气,他还是撒手人寰。 洪姝默默伸手合上林父不瞑目的眼,她知道他放心不下,可是有什么办法,她不能给他保证,自己还继续跟林瑞过下去。 林瑞这次哭的声嘶力竭,似乎意识到,以后再也没人会纵容他的劣迹,为他处理事端。 洪姝虽然流了不少泪,但她没有哭出声。 她也明白这个家再也没人替她出头,为她打算。 疼她的人都离开走远,留下却是厌她恨她折腾她的人。 洪姝欲哭无声,她必须咬着牙挺住这个孤援无助的家。 林父后事都是俩个女儿办理,洪姝不敢动婆婆留下的那三万块钱,怕露馅又引起一场风波。 送走林父,林瑞安分了些日子。 洪姝将孩子交他看护,她看中一家店,准备盘下来。 经过几次商讨,洪姝以七千的转让费和每年一万二的租金盘下来。 林瑞不知她忙忙碌碌干什么?自从发生他抢钱的事,洪姝根本没理睬他。 半个月后,洪姝的便利店开业了,她动了存折里的钱,省计节算,堪堪够用。 林瑞傻眼,这女人,她哪来的钱?租店,进货,怎么也得四五万! 林瑞见她虎着脸,倒也惧几分,不敢贸然询问。 林父走后,洪姝就将林瑞的东西扔到公公生前住的房间。 遭到驱赶的林瑞心有不甘,忿忿地骂起来,骂了半天,见洪姝没吭声,他呸了一口唾沫,嗤笑:“你一个不干不净的洗头妹,也就我他妈的运气衰被你缠上,不然,你现在都不知道那儿角落边边上犯贱...” 林瑞感觉眼前一阵风声,抬头见洪姝执着半长的棍子扔过来,他急忙一侧身躲开。 他正要破口大骂,洪姝抡起椅子砸过去,未等林瑞反应,她抄着箩筐扣他头上。 洪姝不知哪来的力气,对着林瑞一顿拳打脚踢。也许是这两年多的隐忍爆发,反正公公婆婆都不在了,她已经没必要忍气吞声做样子。 林瑞也算见识洪姝的泼辣和蛮力,他挣脱了罩在头上的箩筐,哆嗦嗦跑进另一个房间反锁起来。 他后知后觉浑身酸痛,一看,已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也肿了半边,肩上的衣服都扯破了,袖子也裂开。 林瑞吓得半天说不出话,他娶的是什么大力玩意金钢,够虎的。 林瑞嚎了大半夜,痛的睡不着。 这次挨揍之后,林瑞再也不敢惹洪姝,只能老老实实在家照看孩子。 洪姝放出狠话:“林瑞,我不拘着你在家,但你出了事,没人会保你,坐牢或被人打死,我一概不管...” 洪姝的话确实镇住林瑞,这女人的狠劲,他算是领教了。 洪姝便利店的花样很多,不止卖油盐酱醋,粉面米,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刚开店头个月,大姐二姐带人过来关照生意,后来,人家知道她店里的东西实惠,慢慢好起来。 洪姝知道薄利多销,虽然忙碌,每天早出晚归,累的沾床就睡。但两三个月盘点下来,也赚了八千左右。 她喜滋滋地存了开店第一笔钱。 林瑞见她脸色没有之前那么沉着,心里盘算她可能赚到钱,他有事没事抱着刚学会走路的儿子去店里。 洪姝看钱箱可紧,钥匙系个像筋套在手腕,有时客人来了忙起来,林瑞也搭把手,但找钱进钱的活,洪姝不让他插。 林瑞根本没机会接近钱箱,钥匙套洪姝手里,铁钱箱焊死在柜台里,半点移动不得。 就这么又过了半年,洪姝忙的不着家,有时晚了,干脆在店里打地铺凑合着睡。 这段时间林瑞的确没整什么事,洪姝偶尔给他一些零用,面额不大,就十块二十。 年底了,店里客人多了,洪姝有时也确实忙不过来,请个帮手,她又觉得不合算。思来想去,她跟林瑞商量,一天一结算,给他五十块去店里帮忙。 林瑞兴奋极了,满口答应。 洪姝让他把孩子送到大姐家,大姐这段时间在家看小孙子,正好一起照顾。 林瑞怀着极大热情去店里帮忙,只是现实浇了他一头冷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么精的人,居然被洪姝给坑骗了。 洪姝没让他闲着,也不让他手上沾钱,尽是重活喊他。搬货,卸货,打扫卫生,收拾货架,对货,补货都是他的工作量。 林瑞每天累的半死,早上五点就得起来,稍微晚几分钟,她黑着脸威胁他扣工钱。 晚上没有十一点不关店,而关门之前林瑞得把卫生打扫好了,然后,伸着手眼巴巴等洪姝将今天的工钱发给他。 俩姐见洪姝管住游手赖做的弟弟,心里都暗暗欣喜。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没有几个月,林瑞又熬不住了。 他瞅了个空就偷赖,洪姝也不是吃素的,她克扣林瑞的工钱,越来越多,最后一天才给他三十块。 林瑞不满,跟她讨说法。 洪姝胸有成竹,一样一样揪出他的糗事:货没卸完,躺在货堆睡大觉,偷吃面包和饮料,顺走货款零头八十块,抽了店里五块钱的香烟有七八包等等。 林瑞梗红脖子,一甩手低声骂道:“妈的,你是什么眼?一天到晚盯着我...” “那你可得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性?”洪姝反嘲他:“我早就警告过你,别耍手段,这些都在你工钱里扣。” “妈的,你掉钱眼了?老子饿了吃点自家东西怎么了?抽几包烟又算什么?”林瑞怒了,他一拍柜台,冲着洪姝大吼:“别给你点脸就蹬鼻子,惹恼了我,有你哭的...” “林瑞!你搞清楚,这是我开的店,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以为还有人替你撑腰?别做梦!清醒点。”洪姝抄起秤砣砸在他脚边,把林瑞吓了跳起,如果迟缓一下,他怀疑洪姝要砸烂他的脚趾头。 林瑞指着她,急红了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洪姝睥睨他一眼,冷笑哼一声,双手抱臂,说:“妈走了,爸也没了,大姐二姐厌烦你要命,连儿子都跟你不亲。你现在还有什么底气横着?” 林瑞噎住,他灰溜溜走了,回到出租房,心情沮丧往床上一躺,蒙头睡了一觉。 半夜醒来,他肚子饿的呱呱叫,洪姝的话戳进他的心窝。 他双手抱头,已经颓靡这么多年,似乎没有什么能激起他的斗志。
他三十八岁了,洪姝差他整整十七岁,他实在拼不起劲。尤其见洪姝一副狠劲,他只能暗暗纳闷这个小女人哪来的干劲?甚至有时,他挺佩服洪姝,什么脏活重活都不惧,完全铆足蛮劲。 洪姝那晚没回来,又在店里打地铺,林瑞想了大半宵,感觉现在被洪姝管捏的死死,几乎要让他窒息。 后来,他饿了受不了,去厨房下了碗清汤面填肚子。 他边吃边想,这么一想,越觉憋屈,越憋屈他越不甘。想他之前的日子,那一顿不是大鱼大rou,身边既不缺奉承他的人,更不会少了那些莺莺燕燕。 现在这过的是什么日子?被一个矮小黑瘦的女人吆五喝六,简直就是精神虐待。不,不,她不仅精神上摧残他,还有rou体的轻蔑。 瞧瞧,她长的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吗?像他这般风度翩翩,斯文白净的男人将她娶回来,那是她祖上烧了高香。怎么,她居然还拿乔?跟他分房睡,还奴隶他干粗活脏活。 这女人太过分了! 想着想着林瑞怒火中烧,他一摔碗筷,带上门往店里去。 洪姝已经睡下,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顾客,出言问话。 没想到是林瑞。 洪姝心里多了一份警惕,她摸出菜刀,揣在身上开了门。 林瑞气冲冲进来。 洪姝没有关门,她镇定地看着他。 林瑞有些慌,她乌黑的大眼睛像两柄利刃直刺刺射向他,似乎要将他身上戳几个窟窿出来。 林瑞受不了她这种蔑视而冷漠的目光,这不是应该他对她的态度,怎么反过来,是她厌恶他? 林瑞恶意心生,他逼近洪姝,从兜里亮出双节棍。 那是他之前在外面装派头用的,这回总算用上。 他挥了挥手里的双节棍,露出凶狠的眼神:“把柜子里的钱都拿了,我不对你下手,否则,你知道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洪姝悄悄挪了挪脚步退一下,一直背在后面的一只手摸出啤酒瓶。 林瑞从她淡定的气势看出她没有丝毫的恐慌,心里暗暗惊讶,没道理呀,这女人怎么都不害怕? 林瑞还没想明白,一个酒瓶子砸中他的胳膊,哐当一声清脆,瓶渣子四溅,碎了一地,溅起来的碎片割伤林瑞的下巴。 他一哆嗦,手里的双节棍落地,下巴的痛楚使他哎呦呦直吸冷气。 趁他反应过来,洪姝扬起手上的菜刀,对林瑞劈去。 林瑞又惊又怕,差点吓掉了魂,他一屁股瘫在地上,抱头嚎叫。 洪姝及时收手,她只是吓唬吓唬他,并没有真的置他于死地。 她才没那么傻,把自己搭进去。 她知道林瑞怂样,表面爱逞能,其实,就是欺软怕硬的德性。 林瑞见洪姝放了他,抱头窜跳,双腿发软,深一脚浅一脚狠狈回去,躲进被窝哭的昏天黑地。 洪姝才不管他,门一关,钻到铺里,枕臂大睡。 经过这次折腾,林瑞又不敢惹洪姝,但他也不去店里干活,没事就往街道的麻将馆蹭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