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午饭

    突然，院子里的大门上传来了开锁的声响，汪晓玥立刻停止了踱步，兔子似的窜回了她的房间，重新关上了她房间的门，弯腰拿起手机，继续坐在床沿上玩手机。

    她知道截止到现在，她的愉快时光算是告一段落了。

    汪晓玥的mama从院子里来到客厅，不去她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汪晓玥的房间，将门打开一尺来宽的距离，把整个身子填充到这个不大的空间里面，一边的臂膀斜靠着门框，声音里带着笑意地问道：“晌午想吃啥饭？”

    汪晓玥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从她mama的脚上一直顺着身子移动到脸上，在她mama的脸部停住了。

    她mama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沾满了泥土，那张布满了灰尘且疲惫不堪的脸上勉勉强强挤出些真挚的笑容，温柔地看着她，身体歪在一边，很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

    看到mama的样子，汪晓玥心里更加的难过，那个把她逼上绝路的人本身就一直生活在痛苦的深渊里。

    其实她原本是想给她mama坏脸色看的，并且用冷言冷语去款待她mama，可是现在她改变了想法，决定好好说话。

    汪晓玥看着mama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吃啥都中。”

    说完又收回了目光，继续埋头玩手机。

    她的mama看见她的态度如此冷淡，知道她现在不想说话，如果再追问下去，一定会惹得她发一通脾气，所以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轻轻关上门，就离开了。

    她知道她的mama是去做饭了，绝不可能回房间休息。

    可以看出来，她的mama已经非常劳累了，站都站不直，回到家里顾不上休息片刻，就又去做饭了。

    她开始自责，觉得自己拖累了父母，觉得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公司拖累同事，在家里拖累父母。

    汪晓玥举起胳膊将手机狠狠地扔在床上，接着上半身重重地朝后面倒下去。

    她感到无颜面对这个世界，闭上眼，用两只手紧紧地糊在脸上。

    她盼望着她的生命立刻就结束，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了。

    忽然，她又想起了那个男生，那个男生正坐在靠墙的位子上面对着电脑打字，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心无旁骛。

    汪晓玥大脑里浮现出的那个男生的样子正是她平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到的那个男生的左后方的模样。

    这个男生又一次将她从绝望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只要一想到这个男生她原本充斥着痛苦的思想便不能继续下去。

    就像是她的心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然而一想起这个男生，她关上的心门就会被重新撬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就是这条窄窄的缝隙就足以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

    汪晓玥把两只手从脸上移开，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看到天花板，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她认认真真地在大脑里将最近看到的场景一一过滤，终于想起来今天早上睡醒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努力思考这是哪里的情形。

    昨天半夜才回到家，今天下午就得再坐车回去，汪晓玥又想到这个她必要要面对的现实。

    公司也是一个让她感到痛苦的地方，因为那里的工作她无法胜任。

    幸亏有同事的帮助，如果只靠她自己，她连一个单子都开不了。

    但是她又想到了那个男生，就觉得公司对于她还是有吸引力的。

    再说她不回公司又能去哪里呢？她还没找到下家，只能待在家里，这不又回到原点了？

    不，绝不，她绝不再待在家里让父母发愁，让父母嫌弃。

    汪晓玥沉思了很长时间，直到听见她mama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她听得出来，这脚步声表明了她mama是负重前行，这意味着午饭已经做好了。

    紧接着就听见她mama面朝她的门激动又收敛地喊叫道：“出来吃饭吧。”

    历经了一番痛苦的心里路程之后，汪晓玥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她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坐在床边呼呼地喘着大气。

    汪晓玥的身体状况很差，这与她臃肿的身材正好相反。

    气息平稳之后，汪晓玥慢慢站起身，有气无力地走到门后面，轻轻地打开门，两眼目视地板走了出来。

    她的父母还是坐在各自固定的位子上，看见汪晓玥走出来，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汪晓玥更加不会说一句话，从旁边搬了个凳子，在距离父母最远的地方坐下了。

    三个人静静地吃饭，谁也不说一句话。

    汪晓玥不说话是因为她心情不好，她的父母不说话是因为他们看出来她心情不好。

    过了几分钟，汪晓玥的爸爸打破了饭桌上的沉寂，开口说话了。

    他不是和汪晓玥说话，而是和汪晓玥的mama说话。

    他带着疑惑的音调问道：“今天下午咱干什么活儿？”

    她的mama胡乱回答道：“活儿多咧，干啥都中。”

    他的爸爸吃了闭门羹，便不再吱声了。

    是的，看到汪晓玥这副闷闷不乐又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mama根本就没有闲谈的心情。

    但是她的mama不知道该问她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更加不确定能不能问，所以只能默不作声地闷头吃饭。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吃饭状态，汪晓玥觉得整个饭桌上的空气都凝滞了。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又开始自责，责备自己破坏了父母的心情。

    责备自己在父母经受了一上午的身体劳累之后，还要给他们制造心理上的折磨。

    一种无价值感又一次侵袭了汪晓玥的心头。

    她决定以后非必要绝不回家，不再给父母添乱了。

    为了应对这种尴尬的局面，汪晓玥又采取了相同的措施，就是匆匆吃过饭，转身走到房间里锁上门。

    她刚锁上门，隔着门就听见了她父母悉悉索索的谈话声，不过声音很小，根本就听不清楚，看来她的父母不想让他听见。

    汪晓玥没有躲在门后偷听，她巴不得一个字都听不到呢，她知道肯定都是些她不喜欢听的话，她倒乐的听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