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怀念
汪晓玥从公司回到家，将她明天要去房产公司上班的事情告知父母。 汪晓玥没有使用商量的语气，她的父母听完也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毕竟女儿大学毕业窝在家里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女儿主动提出要去外面工作，不管是干什么，他们都支持。 汪晓玥把一些换洗的衣物装进那个大学时买的行李箱。 再次使用这个行李箱的时候，汪晓玥觉得它似乎有些陌生，盯着它看了很长时间。 自从她毕业后从学校回来的那天随手把行李箱放在卧室墙角里那一刻，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再动一下。 里面的衣服也没有拿出来，一直捂在箱子里。 虽然她每天都会不经意地看到它，但是目光每次扫过它时不会有一秒钟的停留。 现在，她重新握起行李箱的拉杆，轻轻地把它放倒，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将里面的大学时候的衣服拿出来，放进去上班时将要穿的衣服、鞋子以及洗漱用品。 汪晓玥做这一切时动作很缓慢，尤其是把箱子里原有的衣服拿出来的时候。 她根本就不想把那些衣服拿出来。 把这些衣服拿出来对于她就像是硬生生地把大学时光从她大脑里抽走一样。 在之前的两个月里，箱子静静地站立在墙角里。大学时买的箱子，从大学里带回来的衣服。二者放在一起的组合，在汪晓玥看来很和谐。 她很喜欢这样的组合，既完整，又合理。 可是，由于形势的需要，现在她必须把这个组合打破，再产生一个新型的组合。 这个新型的组合打乱了她心中原有的秩序。 她非常渴望将大学里的记忆完整地在心里保存下来。 她希望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那一段记忆里最起码有一部分是完整的，没有任何破绽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她尽力地去维护，尽力地去修补，尽力地去封存。 但是现实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强大到她不得不亲手毁了它。 就像现在这样，是她亲自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此刻，箱子已经重新站立在床边，只是里面装的是上班时穿的衣服。 此时此刻，汪晓玥觉得她大脑里所有关于大学时的记忆全都是破碎的了。 大学时的记忆以及大学时的用品已经像碎片一样全部都融进当前的现实生活中了。 这使汪晓玥心里很难过。 其实汪晓玥留恋的并不是大学里的人和事，她留恋的是大学里的房子、湖、花草树木、桌椅板凳以及自由。 或许大学是一个人一生中最自由的时间。 多么可贵、多么令人着迷的一段时光啊！ 自从离开学校的那一天起，汪晓玥就感觉她像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呆在家的这两个月来，她每一天都被现实所困扰。她只能藏在家里，连家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她感觉没有面目见人，她害怕看见从他人眼中射过来的锋利的目光。 她觉得她的福气已经用光了。 上班的东西整理好了，晚饭也吃了。现在汪晓玥又躺在了床上。 夜不能寐，她心里怕急了，一个有语言障碍的人要去当房产中介了，心里的恐惧是可想而知的。 现在想想简直是太可笑了。 那时候的汪晓玥竟然还想着通过当房产中介来磨练嘴皮子。 她心里依然还抱着这个异想天开的幻想。 她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非常喜欢过一个男生，但由于结巴，她连一句话都不敢和那个男生说。 她感到非常痛苦，整天想着一定要治好她的结巴，然后就可以没有心里负担地和那个男生聊天了。 她整天想啊想，想啊想，终于想起来她小学时候有一次在学校体检的时候被检测出患有大脖子病的事。 她在放学后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坏消息告诉给她的mama，她以为她的爸爸mama一定会带她到县医院好好地再细细检查一番，然后去门诊科让医生诊治。 但是结果却大出汪晓玥的意料之外，她的mama听完之后只是简单问了她几个问题，从此这件事就戛然而止了。 汪晓玥当时既无奈又气愤，她没有想到她的爸爸mama竟然不带她去看病。 失望之余，她开始消极对待，心想：既然爸爸mama都不关心我，就让我死了好了。 她产生出自暴自弃的想法。 所以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但是她不向别人提起此事并不代表她将此事遗忘了。 她丝毫也没有忘记这件事。 她时常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在异常地变粗，站在衣柜的镜子前照镜子的时候，她会着重观察自己的脖子，想看看脖子上有没有显现出异常的地方。 她知道没有经过治疗，她的大脖子病是不会自愈的，只会越发地严重起来。 但是她就是不跟她的爸爸mama说。 她在惩罚自己，因为惩罚自己就等于是在惩罚她的爸爸mama。 这样做使她的心里产生出一种变态的乐趣。 但是她现在觉得是缺碘导致的大脖子病使自己结巴的。 而结巴又是她不能达成和她心目中的男神说话的愿望。 所以她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把结巴治好。 治疗结巴就得补碘。 那时候汪晓玥还不知道碘究竟是什么，她认为碘就是像钙片一样的东西。人们可以靠吃钙片补钙，当然也就可以靠吃碘片补碘。 因为大脑里有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于是她就认为她的大脖子病是可以医治的，而她的结巴也就迎刃而解了。 为了实现她心中的愿望，汪晓玥不惜改变自己的意志，向她的爸爸mama旧事重提。 她觉得之前对她的疾病无动于衷的是她的mama，她的爸爸却从来也没有在她的面前表现过冷漠。 所以她决定这一次跳过她的mama，直接跟她的爸爸对话。 一天，汪晓玥得知她的爸爸要去县里办事，就立刻跑到他爸爸的跟前，让他的爸爸顺路到县里的药房里买一些补碘的药。 她再三叮嘱她的爸爸一定要买，但是她的爸爸从县城办完事回到家里的时候还是两手空空，他并没有买。 汪晓玥生气地质问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反倒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她只得作罢。 几天后，她拿着自己辛苦攒的压岁钱来到县城，向药店人员表达了她要买碘片的想法，药店人员告诉她根本就没有这种药。 经过这次买碘片的经历，汪晓玥才知道之前的她有多么地异想天开。 但是她现在又开始异想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