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毕业后那段苟且的日子 二
“吭……”一声清理喉咙的响音突然从东边的房间里传出来。 这是属于汪晓玥爸爸的特有的咯痰方式。 “爸爸果真在房间里！”汪晓玥暗道。 “我要不要现在去爸爸的房间露个脸呢？”她问自己。 “如果这时候不主动站出来，待会儿mama把饭端过来，他们在客厅吃饭的时候再出现，这样会不会更尴尬？”她害怕弄巧成拙，使原本就很没脸的处境变得更加不堪。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耳朵里听到院子里母亲负重前行的急促的脚步声。 她知道那是mama端着饭食从厨房正往屋里客厅走来。 一到夏天，她家就会把饭端到客厅里来吃，这样的话就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扇客厅里的电扇。 “怎么办？怎么办？来不及了……”汪晓玥焦急万分，她好像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 她听见母亲因手里端着东西而变得不是很利索的开门声。 门开了，母亲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更响了，并且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别睡啦，吃饭啦……” 只听那边的房间里立刻传出来父亲心情欢畅的回答“好！” 在汪晓玥的家庭里，最累的当属她的母亲了。她的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农民，完全以种地为生，既要维持整个家庭的生计，又要供儿女读书，生活压力非常大。 汪晓玥的父母干的是最重最累的农活，一年之中从头忙到尾，根本没有休息的时候。 汪晓玥的爸爸不属于最勤奋的人，面对苦重的农活有时候想偷点儿懒，所以汪晓玥的mama就得多做一些，将她爸爸少干的那一部分也一并做完。 家里面的家务活汪晓玥的爸爸一概不碰，所以又落到她mama的身上。地里的活儿再加上家里的家务，简直快要把她的mama累坏了。 汪晓玥的爸爸虽然也看见了他妻子的辛苦，但是仍旧不肯改变已经形成的生活模式，只是偶尔会帮着她做几顿饭而已。 汪晓玥猜想，今天上午他们一定是干了很长时间的农活，爸爸觉得太累了，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休息，留mama一个人准备午饭，所以心里感到有些愧疚，才会一听见喊他吃饭就立刻上赶着回答。 汪晓玥听见mama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连忙走过去扭开电扇的开关，接着就听见电扇转动带起来的风声。 然后汪晓玥又听见母亲吃力地蹲下来拿着碗盛饭的声音，碗和碗相碰发出来清脆的响声，听起来甚是悦耳动听。 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只有一个碗，而且还总也用不着刷，所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了。 这时候她的大脑里面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就是她忽然想起来她此刻已经毕业了，以后再也不用去学校，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可以听到这种声音。 她扭头去看她刚刚拉回来此刻正停放在墙角里的行李箱，又想起来除了毕业前低价售卖的一部分行李外，其余的都在这里面装着了。 这时候汪晓玥才真正地感觉到那所她并不是很喜欢的学校她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她还知道学校里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她也随着学校时光的消失而消失了。 此时此刻汪晓玥的心情悲凉到了极点，她不甘心，她想不通为什么美好的时光竟是有额度的。 是的，她的好时光的额度在今天已经到期了，她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挤出来。 再过两个月那个她住了四年的宿舍又会到来一批新人，那张她睡了四年的木板床上又会有新人睡在上面。 她是如此的后知后觉，直到今天才领悟到这样简单的道理。 “我怎么会想着那间宿舍是专门为我们六个人建造的、那张床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呢？”她不禁苦笑了一下，那嘲讽的笑容定格在她那张脸上久久化不开。 爸爸那一贯的笑声打破了汪晓玥的思绪。 爸爸一定是笑着从卧室里踱出来的，只因他心里带着歉意，所以笑声听起来不够爽朗。 她的mama已经习惯了她丈夫的这种认错方式，由于贤惠，并不和他计较。 接下来就是他的爸爸mama一起吃饭的声音，边吃边聊一些别家的闲事以供下饭。 “我要不要现在出去？”汪晓玥又回到这个棘手的问题上。 她现在已经待在这个房间里面了，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早知会沦落到这个尴尬的局面，我就不该回来，还不如先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然后在慢慢投简历找工作呢。”汪晓玥暗暗后悔起来。 但是再想想，这已经是后话了，对现在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此刻我已经被现实逼到这个份儿上，就不该再抱任何幻想，必须得实事求是了！”她斩钉截铁地想到。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以后，突然间计上心头。 她回想起来毕业前夕在研究所实习的时候，带她的那个老师曾经问过她找到工作没有，她说还没有，那个老师就建议她如果没找到工作的话，可以先考个特岗教师。 当时一听见当老师，她的心里顿时一百个不愿意，由于那时候她还身在学校那个乐园里，所以根本就对这个建议不做考虑。 可是现在呢？她被逼到了现实的悬崖峭壁上，自己已经想不出任何活路了，就只能将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建议重新拾起来，而且像抓救命稻草一样将它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还要抓着它去找父母，将它呈现在父母的面前，并且告诉他们“你们看，这就是我为自己找的出路。” 她将这个临时的想法在大脑里面连着过了好几遍，觉得这个想法肯定符合父母的心意，因为她的mama曾经一度在她的耳边唠叨着让她将来当一个老师。 “找到借口了，要不要现在就出去？”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要不现在就走出去吧，还能吃上饭……”她现在竟有心情打饭的主意。 一想到饭，她的内心深处立刻涌出来一股最原始的能量，这能量将她从床帮上提起来，推着她慢慢地朝门口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