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返回宿舍

    漏勺渐渐地浮出水面，像美人出浴一般，上面的rou片堆积如山，多得实在装不下就从勺沿儿上垂了下来，挂在上面。浓郁的汤汁顺着rou片流下来，滴到锅里，朝四面八方飞溅开来。汪晓玥的目光聚焦在这座山上，心随rou动，垂涎欲滴。文丽手执勺柄缓缓地把勺子凑到专属于韩传的盘子上，逆时针稍稍转动手腕，漏勺里面的牛羊rou立即从上面跌落到盘子里，一瞬间，韩传的盘子里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冒着热气的“土堆”。游戏中韩传的余光扫到这一幕，低头斜看了一眼自己的盘子，然后又心满意足地回过头和曹欢热火朝天地划拳。接着文丽把漏勺从韩传的盘子上重新送回到锅里，在锅中天翻地覆地搜刮了一番，估计绝不可能有一片rou遗落在锅底，然后她的手停止寻找，抻着手劲儿把漏勺平移到锅边，使漏勺凹槽边缘上的一个点抵在锅身上，缓慢上升，直至高于锅身，再使漏勺的最低点轻轻滑过锅沿儿，越过几个盛菜的盘子，最终坠落在曹欢的盘子里。第二勺rou虽然没有第一勺多，但量也不算少，还不至于让曹欢在众人面前显得过于自惭形秽。这样一番隆重的cao作之后，文丽慢悠悠地把漏勺放回原处，好像在说她这样做是合情合理的，接着看两个男人划拳。

    汪晓玥的两只眼睛都看直了，但并不过分吃惊，这种行为搁在文丽身上倒也正常得很。文丽从来就是这样的人。汪晓玥继续默默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菜，已经味同嚼蜡了。是的，实践证明“片片鱼”火锅只是徒有虚名而已。汪晓玥越发渴望饭局的结束，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看着韩传和曹欢也已经尽兴了，王杰瞅准时机婉言地向韩传提议：“现在都吃得差不多了，而且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同时其余女生们也用恳求的表情注视着他，韩传也不再挽留，就同意了。然后女生们就站起来，鱼贯走出包间门，径直下楼去了。

    正在下楼的时候，汪晓玥还在心里思考等会儿经过一楼柜台的时候要不要去结账，哪怕韩传要请客，她们这一方也要象征性的客气一下。韩传独自走在前面，留文丽和宿舍里的人走在一起，曹欢走在女生中间。韩传一溜烟就消失在楼梯间。等到她们一行人下到一楼的时候，汪晓玥就看见韩传正站在门口的柜台前认真结账。看到这一幕，汪晓玥觉得很不好意思，油然而生出一股羞耻感。不知不觉一行人就走到了正在结账的韩传的身边，走在最前面的王杰和赵娣没有停止脚步，继续向前走，走在后面的人默默地跟着。她们径直从韩传旁边走过，也没有跟韩传打一声招呼，就像不认识他一样，就走出了火锅店的玻璃门。

    下了台阶，汪晓玥回头向门里看，韩传还没有出来，就停下脚步准备等他出来，因为汪晓玥觉得必须要等韩传出来，跟他说几句真心实意的话，才能顺理成章地告辞回去。但是汪晓玥看到其他人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走，无奈之下，她也只能跟在宿舍里的人后面默默地往前走。文丽自觉地站在门口等韩传出来，看到宿舍里的人径直往前走，她只是静静地看了看她们的背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走出包间的那一刻，曹欢这个人就已经和汪晓玥一行五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了。汪晓玥甚至没有注意她们是什么时候和曹欢分别的，反正当她回想起来还有曹欢这个人的时候，曹欢就已经不在她们身旁了。于是，汪晓玥她们五个人就这样按照来时的路往宿舍走去，一边走，一边谈论往事，谈论那些与今天晚上吃火锅无关的事。来的时候由于心中满怀着憧憬，倒也不觉得路有多长，返回的时候汪晓玥才觉得这条路实在是太漫长了。

    按理说，韩传和文丽应该还会跟汪晓玥五个人在返回的路上碰面的，因为韩传是骑着车子的，他和文丽一定会在中途赶超到汪晓玥一行人的前面，但是直至回到宿舍里，汪晓玥也没有再次看见韩传和文丽。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这一现象，那就是回来的时候韩传和文丽为了避开汪晓玥她们五个故意走了另外一条路。这一行为就可以证明韩传对文丽宿舍里的人评价不是很高。是啊，今天晚上汪晓玥她们五个人的表现确实是太差劲了，不能怨人家韩传故意躲着她们。

    这顿免费的晚餐真不是那么好吃的。汪晓玥把肠子都悔青了，她后悔在碰到韩传和文丽的时候没有找个借口溜掉，后悔当时心里存有占便宜的心理。她还感到非常痛苦，在冥冥之中她觉得这顿火锅也是上天给她上的一课。汪晓玥已经总结了之前老天爷给她上课的经验，她发现上天总是围绕着“她是结巴这一个问题”一次又一次地给她上课。汪晓玥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结论就是，老天爷给她上课是让她清楚自己有多么地低下。接着汪晓玥进行更深入地思考“老天爷让她知道自己地下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她好吗？”汪晓玥认为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指向一个更高远的所在，而是正在把她往十八层地狱里拍。老天爷给她每上一次课就等于把她灵魂的姿态降低一级，导致她对生活的信心不断地丧失，汪晓玥就是这样一步步变得悲观绝望的。

    这顿饭之后，汪晓玥宿舍里的人再也没有提到过“片片鱼”火锅，从此以后，这个词就在她们宿舍里消失了。就连韩传这个人，宿舍里的人也不愿意提起他。一个人如果厌烦一件事，那么与这件事有关的一切，他都不愿意再次提起。

    不知道为了这一顿饭，文丽需要做出多大的牺牲。汪晓玥回到宿舍很长时间之后，文丽才回到宿舍。当大家都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扣手机的时候，文丽才开始洗漱。洗脸刷牙完毕，文丽就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往脸上涂抹护肤品。一边涂抹，一边和王杰搭话。文丽是在给宿舍的人透漏今天晚上她们不知道的一些细枝末节，有关于曹欢的，也有关于韩传的，当然她也不忘给宿舍里的人说一下今天晚饭的花销，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