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守密人

    陈望断与郑轩对峙的短暂时间里，周川被当众斩杀的慌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核心区域。不少白衫枪手本就对这场袭击不明所以，此时更是一哄而散。金莫及其亲兵的素质则显然高于这些白衫枪手，没多久就突破到此处，却是在陈望断和郑轩以外百余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警戒周围。

    “我觉得在战场说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主意。”陈望断压下击锤，看着郑轩，低声说道。

    “我知道。”郑轩点头，“所以我带来了这个。”

    说着，她从风衣内袋中取出一打文件，递给陈望断。上面赫然写着陈寒两个大字。

    “这是什么？”陈望断用不持枪的手拿过文件，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郑轩。

    “你父亲殉职那场任务的详细报告。”郑轩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我专门摘取了和他有关的部分，说不定对你有点用。”

    “他的殉职果然不正常，是吗？”陈望断本能地问道，然而立刻又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放松了警惕。好在郑轩只是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攻击意图。

    “我们也是这两年调查以前档案的时候才发现的。”郑轩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似乎丝毫没有自己还身处战场的自觉——尽管战场上已经基本没什么敌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陈望断看着郑轩，尽量沉声发问。

    “好问题，守密人原则上来说是个保密组织，所以我确实很难自证身份。”郑轩将双手从口袋中抽出，却只是摊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之前碰到的仪式是什么，然后你跟我走一趟，去守密人据点看一看——这种交易应该符合你们的规矩吧？”

    陈望断微一沉吟，点头赞同。

    “旧世之神‘残响’，执掌‘过往’的权柄，是已知东海岸三邪神之一的存在。”郑轩双手插回风衣口袋，平静地说道，“通过向它献祭心像者、神话生物或者神奇物品可以获得它的赐福。目前已知的赐福有四种，分别是‘自我回溯’，‘环境回溯’，‘他者回溯’以及‘历史再现’。残响眷者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被过往历史吞噬理智，最终完全化为残响的一部分力量。你之前碰到的那个仪式应该就是‘自我回溯’。有记录的自我回溯上限次数是13次。”

    陈望断听着这些话，脑中已然再度开始翻腾。

    过往的辉煌、消逝的天堂、忘却的美好……先前凭空出现的知识此时终于被陈望断理解。他的眼前突然出现本格解放时的微型星空，又一颗星点被点亮，光芒万丈。这是第二枚可供调用的“超光速子弹”。

    在超自然力量的领域，被理解的知识就等同于力量。

    飞快整理完脑中的思绪，陈望断重又看向郑轩，抬高了一些声音，中气十足地开口：“我同意跟你走，但我要带上我的武器。”

    “没问题。”郑轩点头，却是走近两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烟雾弹模样的东西。准备拉开拉环。

    “金莫。”忽地，陈望断回过头，看向百米开外的彪形大汉，“我先离开一会儿，你替我收拾一下这里。这种事情不用我教你吧？”

    “没问题！”金莫扯开嗓子高喊，与此同时郑轩已经拉开拉环，若有若无的灰雾立刻将两人包裹。陈望断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睁开双眼时已经身处一间咖啡馆。

    “欢迎来到下城区东部守密人据点。”一个年轻的男声忽然自陈望断耳边炸响。陈望断还没来得及转头看清对方的样貌，一声爆破声就已经响起。无数彩纸带扑到陈望断身上，险些将他淹没。此时，陈望断也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一个矮自己小半个头，满面笑容的青年。

    “自我介绍一下，严归。”那位青年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和你一样，是个守密人。”

    “稍微收敛点，小归。”郑轩向严归低声说了一句，后者当即嬉皮笑脸地后退。好让陈望断环顾四周。

    这是个看上去有点老旧的咖啡馆，桌子座椅也不多，然而各类设备工具一应俱全。严归站在旁边，隔壁桌则是一高一矮两位女性，也正用玩味的眼神盯着此处。墙角处，一名满脸横rou的彪形大汉正自顾自地喝个咖啡。

    “我们平常对外用的招牌叫‘归乡者咖啡馆’。”郑轩示意陈望断坐下，自己也拉了一把椅子，“不过绝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开门营业，除非来了有认证的熟人。简单来说，就是贵宾制咖啡馆。”

    “所以说，守密人小队到底是什么？”陈望断看了一圈周围，以多年的赏金猎人眼光确认这些人身上都没有携带武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简单来说，我们主要处理这一带的东海岸污染。”郑轩呵呵一笑，同时向严归打了个手势。后者当即快步走向柜台，“守密人系统是巢城的治安系统，和治安官相互独立，但是存在合作。一般来说规模不大，但是对成员的忠诚度、心像力量还有家庭背景有严格要求。”

    “除了家庭背景，我大概不符合其中任何一个。”陈望断有一说一。

    “你已经可以熟练使用本格解放，在心像力量这方面差不多刚刚及格。至于忠诚度——”郑轩说着从风衣内袋里取出另一份文件，这让陈望断怀疑她的风衣到底有多少口袋。然而，当他看清楚文件上的字样时，就顾不上考虑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那个文件是一封推荐信。而推荐人一栏上赫然写着“程万年”。陈望断认识那是程万年的笔迹，这样具有特色的花体签名几乎无法造假。

    “说实话，我本来也没想好要不要招募你，但有个老前辈和我推荐了你。”郑轩轻声说道，“据我所知，他现在是你的‘接头人’。我没想到他从守密人的位置上退役后居然干了这一行。”

    “老爷子以前是守密人？”陈望断皱起眉头，不无疑惑地盯着郑轩。

    “守密人有保密协议，你不知道也正常。”郑轩点头，“他原本是中城区的守密人，年龄大了以后就退役了。我家这边和他有点关系，不过这些年一直没联系到他，今天下午他突然亲自来送了一份推荐信，希望我们可以把你吸纳进守密人小队，并且愿意对你的忠诚度和保密意识做担保。”

    “当然了，还有一点。”郑轩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身上拥有东海岸力量。我知道你现在对这点可能很疑惑，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控的东海岸力量以前并不是没有，但是极其稀有。如果能确定你身上的力量不会对他人造成损害，这将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如果会损害他人呢？”陈望断本能反问。

    “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有的是办法规避，过往也不是没有类似的经验。”郑轩笑道，“说白了，你的存在本身就足够宝贵了。”

    此时，那名叫做严归的年轻人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陈望断眼前的是一杯卡布奇诺，这是他常喝的口味，不用想也知道是程万年透露出去的。至于郑轩面前的咖啡则让他大跌眼镜：那杯咖啡上倒了差不多半公分厚的蜂蜜。

    陈望断还没来得及表达疑惑，郑轩就那长柄勺子搅了搅，然后一口气喝掉小半杯。

    “你可以多花几天考虑，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守密人和治安官不一样，不会限制你的行动自由。但是保密协议很复杂，而且一旦违反，审判你的也不是常规法庭，是军事法庭。”

    “没什么好考虑的，老爷子不都把推荐信给你们了。”陈望断摇头，“他这么干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同意。”

    “你倒也干脆。”郑轩呵呵一笑，这次终于没有从风衣内袋里取文件，而是正经起身去拿了几张纸和钢笔、油墨。

    “合同和保密协议。一份合同五年，具体待遇上面有写，然后……”

    郑轩话音未落，陈望断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他用大拇指蘸了蘸油墨，在纸面上留下自己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