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奇峰退敌
二人行出里许，但听那号角吹得更加紧促，角声呜呜之中，还夹着一声声兵刃的铮铮撞击，怕是那达尔巴也出手了。 丘处机怒道：“两个武学名家，却来合力欺侮一个少女，当真好不要脸。”说着足下加快，两人片刻间已奔到山腰，转过一排石壁。 郭靖见眼前是黑压压的一座大树林，林外高矮胖瘦的站着有百余人，正是适才围攻重阳宫的那些妖邪。 两人简单商议，决定先藏身在石壁之后，静观其变，若那小龙女有难，说不得要帮上一帮。 在众妖邪最前方，那霍都王子与达尔巴并肩而立。 霍都举角吹奏，达尔巴左手高举一根金色巨杵，将戴在右手手腕上的一只金镯不断地往杵上撞去，铮铮声响，与号角声互相应和，势要引那小龙女出来。 可两人闹了一阵，树林中静悄悄的始终没半点声响。 见状，霍都放下号角，朗声说道：“小王蒙古霍都，敬向小龙女恭贺芳辰。” 一语声毕，树林中传来三下琴声，似是小龙女抚琴回答。 霍都听闻琴声，不由得面露喜色，知道方才号角之声有了作用，接着道：“早已听闻龙姑娘扬言天下，今日比武招亲，小王不才，特来求教，请龙姑娘不吝赐招。” 忽听得琴声激亢，大有怒意，众妖邪虽然不懂音律，却也知鼓琴者心意难平，出声逐客。 霍都反不以为然，笑道：“小王家世清贵，姿貌非陋，愿得良配，必不致辱没，龙姑娘乃当世侠女，勿须腼腆。” 此言毕，只听琴韵更加高昂，隐隐有斥责之意。 霍都向达尔巴望了一眼，那藏僧点了点头。 霍都道：“姑娘不肯就此现身，小王只好强请了。”说着收起号角，右手一挥，大踏步向林中走去。 群豪也跟着一起蜂涌而前，心想：“连大名鼎鼎的全真教也阻挡不了我们，那小龙女孤身一个小小女子，能成甚事？”但怕别人抢在前头，将墓中宝物先取了，于是各人争先恐后，涌入树林。 丘处机见状，欺身上前，高声叫道：“这是全真教祖师重阳真人旧居之地，快快退出来。” 众人听得他叫声，微微一怔，但脚下毫不停步，丘处机怒道：“靖儿，动手罢！” 二人转出石壁，正要抢入树林，忽听得里面妖邪高声叫嚷，一个个得飞奔出林。 二人一呆，见眼前数十人没命价飞跑，接着霍都与达尔巴也快步奔出，狼狈之状，比适才退出重阳宫时不知惨了几倍。二人均感诧异：“那小龙女不知用何妙法驱退群邪？” 念头只在心中一闪，便听得嗡嗡嗡声自远而近， 月光下，见白茫茫、灰蒙蒙一团东西从林中疾飞出来，扑向群邪头顶。 郭靖不禁奇道：“那是甚么？” 丘处机摇头不答，凝目而视， 只见江湖豪客中有几人跑得稍慢，就被那群东西在头顶一扑，登时倒地，抱头狂呼。 郭靖这才看清，惊道：“是一群蜂子，怎么白色的？” 说话之间，那群玉色蜂子又已蜇倒了五六人，树林前十余人滚来滚去，呼声惨厉，听者惊心动魄。 郭靖心想：“给蜂子刺了，就真疼痛，也无须这杀猪般的嚎叫，难道这玉蜂毒性异常么？”只见灰影晃动，那群玉蜂有如一股浓烟，向他与丘处机面前扑来。 眼见群蜂来势凶猛，难以抵挡，郭靖正要转身逃走，丘处机气涌丹田，张口向群蜂一口喷出。蜂群飞得正急，突觉一股强风刮到，势道顿挫。 丘处机一口气喷完，第二口又即喷出。郭靖学到诀窍，当即跟着鼓气力送，与丘处机所吹的一股风连成一起。 二人使的都是玄门正宗的上乘功夫，蜂群抵挡不住，当先的数百只蜂子飞势立偏，从二人身旁掠过，却又追赶霍都、达尔巴等人去了。 这时在地下打滚的十余人叫声更是凄厉，呼爹喊娘，大声叫苦。其中有人叫道：“小人知错啦，求小龙女仙姑救命！” 郭靖暗自骇异：“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纵然砍下他们一臂一腿，也未必会讨饶叫痛。怎地小小蜂子的一蜇，竟然这般厉害？” 但听得林中传出铮铮琴声，接着树梢头冒出一股淡淡白烟。丘郭二人闻到一阵极甜的花香，过不多时，嗡嗡之声又自远而近，那群玉蜂闻到花香，飞回林中，原来是小龙女烧香召回。 丘处机心想，与小龙女做了十八年邻居，从不知她竟然有如此本事，又是佩服，又觉有趣，说道：“早知我们这位芳邻如此神通广大，全真教大可不必多事。” 他这两句话虽是对郭靖说的，但提气送出，有意也要小龙女听到。 果然，林中琴声变缓，轻柔平和，显是酬谢高义之意，丘处机哈哈大笑，朗声叫道：“姑娘不必多礼，贫道丘处机率弟子郭靖，敬祝姑娘芳辰。” 琴声铮铮两响，从此寂然。 郭靖听那些人叫得可怜，道：“道长，这些人怎生救他们一救？” 丘处机道：“龙姑娘自有处置，咱们走罢。” 当下二人转身东回，路上郭靖又求丘处机收杨过入门。丘处机叹道：“你杨铁心叔父是豪杰之士，岂能无后？杨康落得如此下场，我也颇有不是之处，你放心好了，我必尽心竭力，教养这小孩儿成人。” 郭靖大喜，就在山路上跪下拜谢。 二人谈谈说说，回到重阳宫前，天色已明，众道正在收拾后院烬余，清理瓦石。 一到重阳宫，郭靖本想叫杨过上前拜师，于是丘处机又叫来寻找赵志敬和杨过的两名弟子，一问之下，发现二人只带回来了赵志敬，却不见杨过踪影。 郭靖急忙问道：“可曾找过其它地方？” 其中一个弟子说道：“我二人去时，只见赵师兄一人，之后带着赵师兄回来，沿途也查看了一番，并不见杨兄弟踪影。” 丘处机听后说道：“那志敬现在何处？” 另一个弟子说道：“已被带下去养伤。” 丘处机道：“养伤，养甚么伤？可是又遇到妖邪了？” “不是，我等见到赵师兄时，他已经晕倒在地，回来之时也未遇到妖邪。” 丘处机道：“这就奇怪了，难不成志敬是和妖邪相遇了？” 郭靖一惊，心想，杨过被赵志敬误抓了去，若是他遇到妖邪，而且还晕倒在地，那么过儿无半点武功，岂不是遭了妖邪毒手，越想越乱，心急之下问道：“那赵师兄现下人在何处，可曾醒来？” 正说着，掌教马钰等人过来，见丘郭二人回宫，说道：“丘师弟，靖儿，你们回来得刚好，想必弟子已经和你们说了志敬晕倒之事，现在他已醒来，却又说了一件事好教你们得知。” 郭靖听得消息，问道：“可曾提到过儿？” 马钰略一犹豫，说道：“正是和那杨过有关。” 郭靖急道：“是吗，那过儿如何，是被妖邪抓了去，或是遭了妖邪毒手？” 马钰摇头说道：“都不是。”接着又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志敬受伤晕倒，但你们知道他这伤怎么来得吗？” 丘郭二人一怔，郭靖把刚才弟子的讲述说了出来：“不是说遇到了妖邪吗。” 马钰摇了摇头，道：“不是，志敬说，是靖儿带来的少年所打，也就是那杨过。” 郭靖大惊，不可置信的说道：“不可能，过儿的那点微末武功，如何能伤得赵师兄！” 马钰道：“虽然我也不信，可是志敬亲口说得，我等即是半信半疑。” 郭靖道：“那赵师兄在哪里休养，我再去问他一问。” 说完，马钰就带着丘郭二人去见赵志敬。 众人来到后院，径直来到一间客房，推门就看见赵志敬正躺在床上，看起来是刚上完药，然而脸上的臃肿也能看出来，这是被人打的不轻。 赵志敬见众人来此，急忙要起身行礼， 掌教马钰道：“不必了，你躺着便是。” 赵志敬道：“多谢掌教，还请各位师兄师叔赎罪。” 丘处机本想训斥，但见他这副模样，也只好平息怒气，问道：“我派你在山下抵抗，没想到你不分敌友，让北斗大阵与靖儿相斗，让妖邪趁机上了重阳宫，看在你如此模样，日后再受处罚，我问你，怎么就你一人，你抓走的那个少年呢？你这伤又是怎么来得？” 赵志敬此时已知道郭靖身份，便知自己错认了人，当下急忙行礼赔罪， 郭靖此时哪管这些，问直接道：“不必了，赵师兄，你先告诉我，那个孩子在哪里？” 赵志敬心惊，知道那个少年也不是妖邪，自己还把他一番打骂，心里想着如何应对，于是删减言辞说道：“郭大侠，那孩子我不知在何处，但是他人聪明，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我就是被他所伤。” 郭靖顿时说道：“不可能，以过儿武功，怎能伤得了赵师兄？” 赵志敬说道：“他用计炸我，假意落败，没想到趁我不防备时，打伤我左腿，我一时不能行动，又被他趁机打伤晕倒，醒来时就在这里，我也不知他人去了何处。” 众人哑然，一时皆不知该当如何，丘处机此时打破僵局，说道：“这孩子受此委屈，怕不是溜下山去，回桃花岛了，靖儿你先莫急，不如你沿途寻找，我等派人在这边搜寻，若有下落，立刻告知于你。” 郭靖本来就没甚么主见，而且又听丘处机之言有几分道理，心急之下，一时别无他法，只得如此，当即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众位师父师兄了，郭靖先在此拜谢，我也即刻下山寻找。” 然而天色已晚，于是郭靖又在此逗留休息一番，第二日，辞别了众人，带上了干粮盘缠，又下山去寻杨过踪迹了。 看来天意如此，这一番差错之下，定要这对叔侄经年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