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进宫
申时三刻，安佑笙换好衣服，早早的恭候在太尉府门外。 下人们见了她，只是斜睨了一眼，又继续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而后又都回眸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嘴角全带着不怀好意的嘲笑。 安佑笙知道下人在嘲笑着什么，这些嘲讽她都早已习惯，并没有理会，冬日的寒风吹的她冻的躲在角落里，只顾着揉搓泛紫的双手。 安佑笙出生后，凤霞郡主先后又孕育了一对子女，可谓弥补了缺憾，太尉府喜得男丁，喜宴足足摆了七天，可见对男丁的重视。 而自此安佑笙则更成了这太尉府里最低廉厌恶的存在。 少顷，太尉携凤霞郡主及一众儿女走出府，一家六口有说有笑的模样颇让人有些羡慕。 安佑笙站在角落里，远远的凝视他们说笑，忘记了寒冷，目光有些悲凉的看着他们一家六口，尤其是注视着太尉嘴角的笑意。 这一刻安佑笙只觉得格外的心寒，从她出生到现在，算来已经过去了十七个春秋，可记忆里她却从来没见过太尉----她的生父对她展露过笑容，甚至连正眼瞧她的次数一双手都可以数过来。 同样身为子女，同样身上流着他的血液，可她与凤霞郡主的孩子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的差别。 在这府中，若说唯一不会嘲笑她的人，便是小她三岁，尊贵的小少爷安鹏飞了。 因为安佑笙卑微的身份，没有客人在时，凤霞郡主便要求她像下人一样尊称他们。 所以当安鹏飞发现安佑笙朝她走去时，安佑笙急忙躬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见过少爷。” “三jiejie……”安鹏飞伸出手想阻止她行礼，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 “鹏飞，不要随意碰些污秽的东西，小心弄脏了身上的衣服！回来！” 安鹏飞想与安佑笙说些什么，因为凤霞郡主这一声呵斥都卡在了喉中，有些歉疚的看了她一眼便回到了凤霞郡主身边。 凤霞郡主与她三个女儿站在远处，眼里满是厌恶的看着安佑笙，太尉则连看都懒得看，径直上了马车。 以往每次进宫，凤霞郡主都会将全家精心打扮一番，家里唯一的男孩与太尉和她共乘一辆马车，剩余的三个小姐一辆马车，而安佑笙则与下人坐在一起。 但今日许是情况特殊，凤霞郡主竟然特许安佑笙与她的三个女儿坐一辆车。 对此，安佑笙是有些感到惊讶的。 路上，许是路程太过遥远又过于无聊，安静娥便拿安佑笙打趣：“喂，你有多久没见过武王啦？” 论辈分安静娥还是小安佑笙两岁的meimei，理应叫她一声三姐，可安静娥却连名字都不屑叫她。 安佑笙回话：“回三小姐，有三年了。” “三年了啊？”闻言，老二安静佳感慨：“不知不觉都过了三年了，时间过的还真快！” 看向安静香：“大姐，你马上就能见到容王了！” 提到容王，安静香脸上泛起红晕，羞恼的瞪了眼安静佳：“有空挪移我，还不如想想母亲教的礼节，等下进了宫可不要给我们太尉府丢脸！” 安静香与安静佳是长安佑笙一岁的孪生姐妹，三年前已经及笄的她们，分别被许配给容王和淳王为妃。 只是婚期将近，边疆却突然战事告急，皇上命武王淳王和容王三位王爷率兵出征，而这一去就是三年，婚事也就一直耽搁着。 如今三位王爷凯旋归来，安佑笙想他们的婚事不久也会提上日程了。 与安静佳对淳王无意不同，安静香的心里是爱慕容王的，所以每当提到容王，她的脸颊都会泛红。 娇羞如少女。 被呵斥了一句，安静佳倒不生气，笑了笑，便再无言。 三姐妹中安静娥多言好玩，车里静下来她便又拿安佑笙打趣，询问：“听母亲说武王此次打了胜仗，皇上有意赐婚丞相之女，你可知晓此事？” “略闻一二。”安佑笙面色平静如实回答。 安静娥对安佑笙平静淡然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又问：“那你觉得武王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安佑笙摇头，依旧平静道：“三小姐，莫要为难奴婢了，王爷的心思怎是我一个奴才能揣测的？” “你就说说你心里的想法，这又不打紧，有何为难的？”安静娥似乎非要看到安佑笙的丑态才肯罢休，不依不饶非要安佑笙评价一番。 但安佑笙深知，无论她说些什么，这话经多人添油加醋以讹传讹，最后传到宫里便会变成多种未知的讽刺版本，随时都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因此无论安静娥如何逼问，她始终以愚钝无法揣测皇子心思为借口避过。 最后安静佳被安静娥的话吵烦了，斥责了一句：“你紧紧逼问有何用？她若真的能揣测出武王的心思，就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 每年的除夕及中秋晚宴皇上都会在满春殿宴请群臣，所以这皇宫安佑笙是来过几次的。 宫中的华美自是外界所不能媲美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处处藏着奇珍异宝。 闪烁的琉璃灯瓦上张灯结彩，如玉石般精致的地砖铺就的小路上来往穿梭着忙碌的宫娥太监。 今日是三位王爷征战三年，凯旋而归的喜庆日子，皇上龙颜大悦，下令要犒赏三军。 这接尘晚宴自也是办的十分隆重，满春殿内摆放了近三十张席位，上面摆满了美味珍馐，有的安佑笙连见都没有见过。 此次宴会除了要奖赏三军外，还连带着要为诸位皇子世子挑选合适的妻妾，同时也会给有功的将军将领赐婚，因此也宴请了诸多女眷，这满春殿自是放不下。 所以在外露天又摆放了几十张席位，围成一大圈，中间点上了篝火。这等场面可是前所未有，诸位女眷们都是大家闺秀，每日里都呆在闺房学习琴棋书画，女红礼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是以现场女眷们都兴奋的四处欣赏，叽叽喳喳的细语，好不热闹。 席位是按照地位尊卑排坐的，身份高贵的坐在温暖的宫殿内，身份低的则在露天的坐席上。 像安佑笙这种身份，则是在露天的最角落里了。 晚宴还没开始前是大家自行安排，名义上是皇家体谅诸多女眷难得进宫一趟，尽情参观一下宫廷的雄伟，实际上却是给诸位未婚男女互相物色人选的时间。 几乎每个女子都有人上前搭话，唯独安佑笙被冷落在一旁，大家唯恐避之不及。 这种情况虽然早就预测到，但安佑笙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她也是一个女子，渴望有个温暖的怀抱能在寒冷的黑夜中让她依靠。 可是，这样的事情对于如今的她却成了一种奢求。 安佑笙站在雪地里凝视着月光，忽视掉周围眉目传情，含情脉脉的场面。而这样独自站在夜风中，寒意似乎更甚了。 等到宴会开始，她的手脚已冻的发痛。坐席又在离篝火最远的角落里，温暖与她相隔数万里。 坐在外面自是看不到满春殿内是什么情况，远离权贵让有些人不安，却让有些人心安。 有伸出脖子努力想探听殿内情况的，当然也有毫不关心低头不语默默饮酒的。 安佑笙不知道自己处于他们中的哪一位，如果说她对殿内的情况毫不关心，这话有些太没良心，可若说她很想知道里面的状况，这话又有点太过夸张。 封赏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接下来就是大家都比较关心的赐婚问题。 皇家每隔几年就要举办一回这样大型的赐婚宴，其目的名义上是为了各位王孙贵族的幸福着想，实际上却是与朝堂上的利益密切相关。 比如某位皇子娶了朝中重臣之女就会离皇位更近一步，比如一位小官若能与皇家搭上亲缘，仕途必定一帆风顺。 又比如，若手握重权的亲王与位高权重的大臣结为亲家，想要策反自立为王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风致国皇家----令狐一族，在两百年前也不过是位亲王。 所以赐婚宴实则是一场笼罩着阴谋算计面纱的伪喜庆宫宴。 皇上不仅要安排适当的婚宴，计算其中要害关系，还要通过晚宴测试，观察，提防着大臣们暗中结党营私。 而民间所谓的选美，实际不过是居高位者的一项乐趣享受而已，美女们只是被选作男权者的玩物罢了，没有家族背景，无法给夫家带来利益的女子，即便再受宠爱，也不过是个妾，必要时永远被列入第一个牺牲的名单。 而安佑笙心知她的出身，实际上还比不过民间富商家的女子，再加上三年前的变故，她原以为这场宴会会如往年一般，她只是个无名的旁观者。 不想，总管公公出殿外大声传唤的第一个女子竟然是她！ “宣，太尉府三小姐，安佑笙觐见！” 一声高喊，叫出个令人羞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