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云天城主，登州寻人

    龙船船首上空漂浮着一个英俊少年，他的相貌跟皇甫璋征不相上下，但气质上比后者多了一丝飘逸洒脱，衣着发饰与中原人迥异，跟各蛮夷藩国也大为不同。

    “我是云天城城主，云浩然，你们是下人？”英俊少年看到苏朗等人从冰屋出来后，显得异常惊讶。

    “不是下人，我们是唐国长安人，有官职的。”苏朗上前作揖回应，心说这位少年长得挺好，就是眼光不太好，竟把他们当成下人。

    “哦，果真是下人！”云浩然跳到船上，眉眼间生出一些戒备。

    苏朗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准备进一步解释自己不是下人时被傅平给拉住了，从他口中得知此人属于猎风族人，生活在云层之上的云天城，云下的人被他们统称为下人，并无辱人之意。

    云浩然见他们没有答话，便继续问道：“你们跟前日驱使凤凰过境的人是什么关系？”

    众人自然知晓驱使凤凰的人，正是马球大赛上逃走的九尾，单从云浩然的神色和语气上，他们判断不出他这么问是善意还是敌对。傅平思索后认为猎风族向来不涉云下之事，此时问到妖族九尾应该并无恶意，便坦然相告说：“算是冤家吧，驱使凤凰的人，名叫九尾，妖族人，前日绑走了我们的朋友，我们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追赶她，无意冲撞城主，还望见谅。”

    “无妨，只是这两天接连看到下人闯入我们猎风族的境地，担心下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过来问问情况。”云浩然云淡风轻地说道。

    双方互表来意后，便都放下了戒备之心，攀谈一阵后才了解到，前日云浩然带着族人狩猎时，误把九尾驱使的凤凰和鸟群当成了猎物，导致双方发生了一点摩擦，好在猎风族无意招惹下人，九尾似乎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各自退走了。不料，刚过一天，又有下人闯境，猎风族警觉了起来，担忧下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很可能会影响到猎风族。

    “城主放心，我们就是路过宝地，没打算在云境多留，只不过眼下没有顺意的风，我等又难耐云镜的寒冷，久闻猎风族个个都能猎风驱云还望城主贵手相助一下。”傅平心中盘算着，如果云浩然愿意出手帮忙，龙船必定能一日千里及早赶到登州港。

    云浩然微微一笑，以示应允，只见他双手凭空挥舞几番，龙船四周便渐起了风势，风势搅动云块推动龙船，如天马驾车一般疾驰了起来。更令苏朗等人惊奇的是，风势只在龙船外，人在船中不但感受不到一丝风，连刚才的严寒之感也全然感受不到。

    好奇之余，苏朗从云浩然口中得知，猎风族起源于盘古氏人族的一个小部落，与龙族为伴。上古时期部落里的人偶然间得到了猎风驱云的神力，从此便能够随处猎风、随时用风，又将龙骨做成衣甲浮空不落，在天空之中来去自如。后来因无意参与人族与妖族的轮回之战，他们便用龙骨在云层之上建起一座云天城，从此成为独享云境的猎风族，与云下世界不再往来。他们平时与龙共生，靠狩猎飞鸟采集雨水为生。

    交谈中，云浩然注意到了皇甫璋征的伤势，详细询问和检查后，他取出一段胫骨，长短不过寸余，比手指头略细，见众人一脸疑惑盯着他看，便解释说：“这是骨杯，里面是龙之泪，能治各种皮rou损伤。是从千年老龙的泪水中提炼出来的水气，百斛才能炼出这么一点。今天相遇，还算投缘，索性好人做到底，帮你们治好这位小哥。”

    云浩然轻斜骨杯，落下一滴淡蓝色的龙之泪，一触皇甫璋征的手便化作一团薄薄的蓝雾，弥漫着消散在受损的皮rou里，转眼间便恢复的完好无缺。皇甫璋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发生在他手上的一幕，待反应过来后连连拱手作揖称谢。

    谢天宝没心思听这些人絮叨，他在船头和风之间跳来跳去，发现这风像一直大手似的托着船，索性跳到风里在云中钻来钻去。正当他玩的不亦乐乎时，发现远处出现一座直耸天际的云山，细看之下云山中尽是亭台楼阁，宛如天宫一般，他翻身回船大声惊呼：“天宫！”

    众人抬头一看震惊不已，天空中竟然有一座不见边际的云城，让人顿时对天空的广阔与云城的磅礴恢弘有了认知，更自知自身的渺小。云浩然轻声介绍说：“这就是云天城，逐风而居，与龙共存。我们族人自从生活在这里后，就跟下面的世界断了联系，所以就不带你们进城了。”

    “明白，明白……”苏朗喃喃回应，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好奇地盯着云天城的每一处细节，城中不时有穿云翱翔的龙族和往来飞行的猎风族人，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一应俱全，任谁看了都得叹一声天上仙境。

    云浩然看着大家痴痴的神态，担心旁外生枝，便将风向调转远远绕开了云天城。

    又行一日后，龙船抵达了登州港的地界。分别之时，云浩然突然叫住了苏朗，像是有话要说，苏朗觉察到了他的不便，先一步开口讲道：“少城主，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你尽管说，我们全力以赴。”

    云浩然见苏朗言辞恳切，权衡之后放下了心中的犹疑，谨慎地说道：“是关于轮回台的事，你是采珠人，肯定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所以，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下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番话让苏朗有点摸不着头脑，心说猎风族不是与世隔绝吗，怎么也跟轮回台扯上了关系，而且言语中似乎很害怕轮回台，看样子应该也是受到了轮回台的欺压。想到这里，他横下心来决定坦诚相告，将隔在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捅破，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跟轮回台打交道，而且我们一行人还都是他们的通缉犯，你不用担心我们会跟轮回台说些什么。少城主到底想问什么事，不妨直说。”

    苏朗猜的不错，云浩然心里挺矛盾的，他既不想跟轮回台过多发生关系，又不得不受到对方压制，苏朗的话打消了他的犹疑，深吸一口气说道：“猎风族虽然与世隔绝，但终究还是存在于轮回世界，我们的玄魂珠都会通过轮回塔进入轮回，但并不接受轮回台的统治，代价就是必须向他们进献龙族的玄魂珠。一直以来，双方都相安无事，直到最近他们突然要我们进献更多的龙族玄魂珠，这已经威胁到我们族人的利益，所以才向你打听是不是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如此，可按理来说，世间的玄魂珠不都应该进入轮回塔吗，怎么还需要你们来进献？”苏朗不解地问道。

    傅平插话说：“龙族的玄魂珠比较特殊，一是因为稀少，二是因为能量极大。最主要的是，龙族的玄魂珠从一开始就被猎风族掌握，专供他们族人修炼，很少进入轮回。”

    “不错，一切正如傅爷所说。”云浩然有些吃惊地看着傅平，隐隐觉得此人来头不简单。

    “我所知道的是，我们唐国掌管采珠的明司府，这段时间也被轮回台催收人珠，连原本用于安民法会的百万人珠也要被收回去。至于轮回台为什么这么做，我也猜不透……”苏朗对轮回台一下子收集这么多玄魂珠也感到很奇怪，猜不透其中个由。

    傅平见云浩然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便插嘴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这些事，其实都跟一件事有关……”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看向了他。

    “轮回塔出现了裂缝，如果不尽快修补，轮回世界恐怕将发生大劫。妖族人的叛乱，长安城百万人珠被收回，进献龙族玄魂珠，都是因此而起。轮回台需要大量玄魂珠来修补轮回塔。”傅平不带情绪地说道，听者无不惊骇。

    苏朗豁然开朗，旋即又觉得傅平身上升起一股迷雾，叫人越来越看不清……云浩然却眉头锁的更紧了，虽然他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但却想不到应对之策。短暂的沉默后，他猎风一股，将苏朗等人送到了陆上，将龙船带回了云天城。

    辞别云浩然后已过黄昏，宵禁的鼓声从远处悠悠传来，一行人来到一座荒庙中歇脚，打算明日开城后再去找张爷。随身携带的烤鱼已经吃完，众人只能围着篝火干坐着。

    篝火跃动的火苗，不断撩拨着苏朗的思绪，他越想越觉得傅平这个人很不简单，对猎风族知之甚多也就算了，竟然连轮回塔出现裂缝这种核心的消息都知道。皇甫璋征也悄悄跟他说过类似的感觉，苏朗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傅平这个人了。

    经过一宿的休息，除了腹中无物饿的咕咕叫外，天上带下来的风寒与不适已全然消失，大家两步并成一步，急急向登州城奔去。

    入城后，众人直接去了临海楼，按照金大富的指示，在这里能找到负责船只的张爷。

    “诸位来的够早，实在对不住，小店还没开张，要不贵你们先坐下休息休息？”店伙计刚摘下门板，苏朗等人便迫不及待地进到店里了，一进门便嚷嚷：“休什么息啊，都休一晚上了。”

    临海楼，虽然名字里有楼，但其实就是一个二层木质小房，大堂只能摆下三张简陋的长桌，各有两排胡凳。一条狭窄的楼梯能折上二楼。

    “店里有啥能垫肚子的吃食没，饼啊粥啊什么的都可以，先给我们垫垫。”傅平好言让店伙计准备点吃的，同时将一串株钱交到了他手中。

    店伙计攒着钱难为情地回话说：“这位贵客，小店名叫临海楼，菜品做的都是海货，没那些粥饼什么的……”

    “废话不少！有啥能吃的就上什么！”雪姬坐到长桌前嚷道。

    “行行行，清早刚上的海鱼，我给各位弄个鱼脍去。”店伙计见这伙人穿着谈吐都不像本地人，猜他们来头不小，便不敢继续打诨，小跑着去了后堂。

    不一会儿，店伙计就用一个大木盘端上一条刚宰杀好的海鱼，又为每个人准备好了一盘青葱佐料，满脸讨好带歉意地说：“贵客们，眼下只有青葱这等佐料，还望见谅，不过这鱼倒是绝对的新鲜美。”说着便拿起一柄短刀准备脍鱼。

    “慢着！你放下吧，我来。”雪姬见店伙计手上还带着血水，赶忙将其制止住，即是为了不影响胃口，也是想给大家露一手。短刀在她手上就像手指一样灵活，挥起来疾如风、慢似落叶，眨眼间就将整条鱼切成了薄如雪花似的鱼片，捏起一片能透晨光。

    苏朗看得目瞪口呆，这脍鱼的刀法整个长安恐怕都没人能比，忍不住脱口惊呼：“好一个飞刀脍鱼。”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再弄几条鱼来！”雪姬得意地冲店伙计喊道，后者看得眼睛都直了，接连喊了两声才醒过神。

    傅平猛咽口水，二话不说伸手就将一片鱼脍放到嘴里，都没想着沾点料。薄如雪片的鱼片刚贴到舌头就化了，接着整个人浸润在一阵甘甜清香之中，像融化了一般。

    苏朗见傅平动作如此之快，立刻止住笑容，也伸手去抓着吃，一脸的舒爽。皇甫璋征也顾不上矜持，飞快地动着筷子，狐德旺见势也顾不上遮掩自己的样貌了，直接用手抓着吃。

    看着大家争抢的窘样，雪姬更加得意，一连又脍了四条鱼，但她自己却没着急动筷子。只见她捏起一片鱼脍，两指尖出现一层薄霜顺着鱼脍快速落下，这才沾了青葱放入嘴中。

    苏朗等人再次看呆，鱼脍冰镇才是最极品的吃法，一时都住手停筷，眼巴巴看着雪姬。

    “小姑奶奶，你别自己享受啊，给我们也都冰一下。”苏朗擦嘴说道。

    雪姬吃到心满意足后，才又用灵力化出一阵霜雾将剩余的鱼脍全都给冰了，苏朗他们又是一顿风卷残雪。

    吃着吃着，大家都发现气氛有些尴尬，谢天宝坐在一旁正气鼓鼓地看着他们。

    “小天宝，你咋不吃啊，够不着吗？”苏朗本想打趣一番，却被谢天宝喷了一脸水。

    傅平笑嘻嘻说道：“这都是天宝的鱼子鱼孙，你让他怎么吃。”

    苏朗抹干净脸上的水，也不生气，继续说道：“这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吃点没啥。”

    雪姬看他们吃饱了不着调，就骂了他们几句，她把跟鱼脍搭配的青菜摘了出来，全都给了谢天宝，后者肚子咕噜直叫也顾不上什么了，抓起菜叶就往嘴里塞。

    填饱肚子后，苏朗用一瓢凉水将店伙计泼醒了，这人刚才被狐德旺的样貌给吓晕了过去。待其恢复镇定后，苏朗开口问道：“从长安过来的张爷在你们这吗？”

    “你是长安城来的苏朗？”店伙计反问道。

    “我是。”

    “你早说啊，我们张爷最近天天在店里等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