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战况复杂，飞龙在天

    在天戍卫和玄甲军合力攻击下，黑龙迫不得已“寻路”逃避，一步步钻进了事先选好的虫水地带，它自然知道虫水是何物，立刻做出逃跑的姿态。

    都司一面命人阻断黑龙的去路，一面命人点燃虫水。一名天戍卫腾空跃起，运用灵力化出七八个火球，投射在黑龙四周。大火熊熊烈烈，掀起一阵热浪，竟将离得最近的几名玄甲军冲飞。众人惊叹这虫水威力如此巨大，纷纷后退避开火势。

    纵使黑龙鳞甲厚实，可终究还是rou体凡胎，根本经不住这样的大火炙烤。火势越烧越大，黑龙不停滚动身体以期扑灭烧到身上的火。但此地到处积满虫水，这一滚动反而沾满了更多的虫水，大火肆意蔓延，黑龙被烧的撕心裂肺凄厉吟叫。相比死于刀剑，火攻过于残暴，它不光是对rou体进行焚烧与毁灭，更是对人精神的摧残与震慑。

    都司急忙命天戍卫和玄甲军停止进攻，除了恻隐之心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不让叔尧得逞。因为原本的计划便是打败黑龙，而不是杀死它，杀死它反而会让叔尧渔利。但她还是晚了一步——大火越烧越旺将黑龙烤的浑身冒烟，一身的鳞甲被烧得劈啪作响，像红透的木炭一样。

    都司以灵力将深渊中的水汽凝结，形成一道水幕倾浇在黑龙身上，不料此举反而激起了更大的火焰，如水溅热油一般。又有天戍卫化出沙土，企图覆灭火焰，但这深渊为金属所制，所存沙土极少，几番尝试后只能稍减火势，而他的灵力也耗损极大。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向远处退却，眼睁睁地看着黑龙在越烧越旺的火焰中挣扎。同时还得提防叔尧带人趁机偷袭，好在大火光照亮了深渊底部，叔尧想在平坦宽阔的地带掩人耳目也非易事。

    大约一炷香后，虫水所剩不多，火势明显衰退，明亮耀眼的火光变成昏昏淡淡的桔黄色。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黑龙却突然振作仰天吟啸，但声音已是有气无力，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似的，扬起的龙头突然向下耷拢，接着巨大的身躯轰然瘫倒在地上，微张的双眼已经无光。

    “死了！？”

    天戍卫和玄甲军僵在原地，烟熏火燎的脸上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皆因为他们替叔尧杀死了黑龙，叔尧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都司心有不甘，顶着高温的炙烤，带着几个天戍卫上前确认，检查一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司不必懊恼，虽然我们替叔尧屠了黑龙，但我们自己几乎毫发无损，叔尧的计划只成了一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苏朗劝道。

    李世民收起横刀，命令玄甲军围着黑龙警戒，向都司劝道：“眼下黑龙已死，反而给我们创造了先机，我们只需守在这里以逸待劳，等叔尧这伙人送上门来便是。”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整件事太过顺利了……”都司若有所思，心中复盘起整个过程，寻找其中纰漏。其他人识趣地走开，给她留下思考的空间。

    苏朗百无聊赖，瞥见不远处的皇甫璋征，正皱着眉头对着黑龙发呆，全然不顾火焰的炙烤，烁烁跃动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铜像。

    “小将军如此威武，在想啥呢？”苏朗笑嘻嘻调侃，皇甫璋征却像没听到一样，整个认像魔怔了一样，抬脚就往火里跑。

    苏朗一把扣住皇甫璋征的肩甲将其拉回，从肩甲发烫的手感来看，皇甫璋征站了已经有一会儿了，苏朗果断将他往后拖出一段距离。

    “你有没有注意到……”皇甫璋征突然扭过头冲苏朗问道。

    “注意到什么？你变得怎么神秘叨叨的。”苏朗匆匆看了一通，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反倒是觉得皇甫璋征有点异常。

    “你看这黑龙的眼睛，刚才打斗的时候还是黑漆漆的，什么光都照不进去。转眼间它的眼白、眼瞳全都清楚可见，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皇甫璋征回过神来，终于发觉自己的脸被火烤的钻心疼。

    “这你就不懂了吧，刚才黑龙两眼之所以黑漆漆，是因为它和叔尧处在通灵之中。这会儿它已经被你和你的玄甲军给弄死了，自然没办法继续通灵，所以就恢复如常了。”苏朗抱着皇甫璋征的肩膀，装出一副老到娴熟派头，显摆起自己的所长。

    皇甫璋征面上疑色不减，根本没听进苏朗的话听，他知道死亡是什么样子，但在这条黑龙身上却嗅不到任何死亡的气息，从那对略微浑浊的眼睛中也看不到神散的状态。不远处有士兵跑过来传李世民的命令，让他们归队稍作休整，养好精神准备“迎接”叔尧的到来。

    刚才的战斗过于短暂，玄甲军没有出现任何疲累的状态，依然生龙活虎精神奕奕，纷纷赞叹地精怪的功效，起哄向皇甫璋征提议再高一些来，皇甫璋征想了一下，谨慎地拒绝了。他整个人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那条黑龙，一抬头瞥见苏旷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黑龙跟前发呆。心中那份疑虑便又活泛起来，直觉告诉他此事必有蹊跷，便悄悄离开队伍，再次来到黑龙这里。

    皇甫璋征见苏旷对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在意，便轻声问道：“你也觉得有些不对吗？”

    “有些过于容易。”苏旷直勾勾地盯着黑龙微张的双眼，像是自言自语。“以我很早就听到的传闻和这么多年对这畜生的了解，我敢说它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杀死。”

    “叔尧的计划是让黑龙和我们两败俱伤，然后他渔翁得利。现在，黑龙败了，我们未伤……这不像是叔尧的计划，也不是他的风格。”皇甫璋征将自己心中疑虑的根源抛了出来，怀疑黑龙的“死”是叔尧的阴谋。

    “你分析的很对。”苏旷扭过头，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露出十分欣赏的目光。

    “目前的状况，要么是叔尧计划的疏漏，要么就是他故意这么做的。”皇甫璋征对苏旷的赞赏无动于衷，眼神却更加忧虑。战场之上，必须料敌从宽，随时应对最坏的结果，这是他的信条。

    “来不及猜测叔尧的心思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他们正吃饭呢，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饭了，我们也过去吧。”苏旷远远的就闻到了饭香，急急折身返回，这些年藏身在这深渊之中只能以地精虫和青苔果腹，都快忘了真正的饭的味道。

    二人看到了问题，却想不出原因，只得先回到队伍再做打算。刚走没多远，背后突然起风，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快跑！”苏旷扯着嗓子吼道。

    感到有风时，皇甫璋征下意识就要转身回望，幸好被后面的苏旷重重地推了一下，这一推使他瞬间明白缘由，于是拔腿就跑，不忘大声呼喊提醒远处的李世民。他的声音被巨大的咆哮声盖过，这一声吟叫仿佛要震塌整个深渊，掀起一阵声浪，差点将皇甫璋征和苏旷掀翻。

    李世民和都司那边早已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他们离得远反而看的更加直观——已经“死掉”的黑龙突然站立了起来，双眼迸着火光，神采奕奕与刚才“惨死”的景象迥然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在场的人看法都一样：刚才的黑龙是巨龙，现在的黑龙是一条恶龙。

    随着黑龙的再度“复活”，原本暗淡的火焰也跟着重新燃起，与黑龙形影相照，一片阿鼻地狱的景象。

    都司一声大喊，天戍卫立刻形成攻击队形，朝黑龙那边徐徐靠近，一如刚才一样，各自依靠灵力进行攻击。李世民不待都司下命令，在第一时间就命令玄甲军配合天戍卫进行攻击，同时他派出一支小队，专门防备高台的方向，谨防叔尧那伙人趁机偷袭。

    黑龙于烈火之中咆哮，见到有人攻击它，便径直从火中趟了出来，身上被烧焦的鳞甲朝天而立，远远一看宛如一条浑身剑刃的火龙。烈火焚身的疼痛，让黑龙更加狂躁，竟伏地身子主动吸起了地上的虫水。

    天戍卫见状率先发动攻击，再次用灵力化出长矛射击黑龙。黑龙吸饱虫水后，根本无意避让飞射而来的长矛，反而甩开大步朝前飞奔，同时后仰脖子，张开大口喷出一道火柱，左右横扫将射来的长矛一扫而光，更是轻而易举地冲散了天戍卫的进攻阵型。

    一道火柱之后，又接一道火柱，几乎没有间隔，因火柱喷射力量极其强大，几番下来竟形成翻滚的火墙，像波浪一样朝前推进。滔天热浪逼的天戍卫和玄甲军连连后退，仿佛置身碳炉一样。

    都司大惊于黑龙强大的力量，后悔让天戍卫盲目发起了攻击。她快步到队伍前面，整个人瞬时发出耀眼的蓝光，双臂蓄力向前锤击地面，蓝光射入地面，形成一道蓝色冰脊，如闪电一样将滚滚而来的火墙撕裂，接着直奔向黑龙而去。

    黑龙只顾喷射火柱，没预料到蓝色冰脊会从脚下突然出现，电光火石之间它的左前脚便被击中，直接削掉半边脚掌，一时脚血rou模糊，露出白森森的龙骨。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黑龙不得已中断了喷火，趔趄着向后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体，嚣张的气焰顿时衰减许多。

    天戍卫利用这个间隙重整队形，有意拉开阵型分散到黑龙的四周，像之前一样从四面合围，让它顾头不顾尾，攻击它身体薄弱的地方，分散其注意力。

    有了之前的经验，天戍卫的自信中多少带着一点自傲，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黑龙此番乃是垂死挣扎，只消再进攻的强势一点便能将其打败。

    形形色色的光矛从四面射出，甚为壮观，打的黑龙连连后退，似乎难以招架。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黑龙屈下后肢并非倒地前兆，只见它一跳而起，朝空中遁去。

    “锁龙！”都司见势不妙，甩出蓝光绳子，套在了黑龙的脖子上，顺势将绳子另一头缠在了自己腰上，双脚牢牢锄在地上，死死拖着不松手。

    其他天戍卫见状，纷纷甩出各色光绳，缠在黑龙四肢和身体上，合力向下拽。

    这些套在黑龙身上的光绳，像烧红的铁丝一样，一点一点将外层的龙鳞截断，呲呲呲地灼噬到了黑龙的皮rou之中。都司咬紧牙关，心知再坚持半指香的功夫，便能将黑龙碎尸万段，一想到这里，不禁又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黑龙大感不妙，不再奋力向上挣脱，开始在空中不停地扭动身体，没规律的挣扎让天戍卫们无法把力气用到一起，再加上它二十余丈的身长，几番下来竟然挣脱掉几条光绳。如此一来，大大增加了剩余天戍卫的压力，他们绷紧身体发出强光，用尽最后一点灵力，将自己定在地面上死不松手。

    有三名天戍卫所用灵力属金，恰好整个深渊又是一座金属大鼎，他们便以决死之心，将自己变成铜骨铁臂与金属大鼎铸成一体，像三根擎天之柱一样牢牢戳在地上。黑龙发觉不妙，蓄起力量专门对付起这三人，亦用拼死之心奋力挣扎，只听噹噹噹三声，三名天戍卫便被拦腰扥断，半截铜骨如同一截树桩似的，悲壮惨烈。

    李世民带着玄甲军本想上前帮忙，却发现根本无法靠近。天戍卫不顾性命爆发灵力，一个个如正午的太阳一样，烁烁逼人；黑龙一身火光，同样势不可挡，玄甲军都是没有灵力的凡胎rou体，纵使坚毅无比，也难抵近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戍卫和黑龙进行最终的生死较量。

    “这些人坚持不了多久得！快攻击黑龙！”李世民一手遮面，防止被烧伤，一手挥舞着横刀指挥玄甲军。

    玄甲军赶忙用弓弩射击黑龙最为薄弱的腹部，攻势只维持了短短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连经过两次战斗，玄甲军每人随身携带的一百二十支弩箭彻底告罄，长矛长槊更是在第一波攻击时就已经消耗完了，只剩手中的一横刀可用，可根本够不着空中的黑龙。

    与黑龙僵持的天戍卫们到了极限，他们的身影在强光之中早已不可见，像二十个椭圆形的太阳一样，不过已经成了夕阳。

    “糟糕…”苏朗轻呼一声，一个“太阳”的慢慢变暗，光绳也消失不见，一个人影瘫软在地上。

    接着出现第二个…

    第三个…

    不多会儿，就只剩下了都司那个蓝色的太阳，显得极为孤独悲壮。

    蓝色的太阳，也在慢慢变淡、变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