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始
“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许教授诡异一笑。 “你想要真正的活着吗？” 叶正的心脏顿了半拍，往右边左慧敏看去，她却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从最简单的生物构造，到至今最复杂的生物构造——也就是人类，生命的发展消耗了漫长的时光，终于诞生了智慧，” 许教授突然走下来，走到叶正的身边，左慧敏及其他同学却还是一直盯着讲台上。 叶正看到左慧敏的笔记本上已经写满了关于通用哲学发展史的相关内容。 他伸出手去想要把左慧敏拍醒，却发现他的手像穿过镜花水月似的穿过了左慧敏的身体。 许教授在继续说，“然而诞生智慧的生物体却发现了一个悲哀的问题，世间的一切都将走向灭亡，人类的个体生命，更是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短短的几十年！和蝼蚁有何区别？啊？！清醒着绝望的死去吗？” 许教授的面色狰狞，几近哀嚎， “面对死亡的威胁，人类也并不是毫无作为，他们编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虚假故事，以期望把自己麻痹和哄骗，” “他们首先虚构出了灵魂这种东西，接着又说灵魂是不灭的，” “然而人类区区几十年的生命，怎么证明灵魂的不灭性呢？很显然，这个说法被抛弃了。” “他们没有放弃，又虚构出了天堂地狱，阎罗鬼王，以及孟婆轮回转世等等。” “这个说法，就很容易证明了，某一个人，清楚的记得几十年前上百年前一个死去的人的一切，然后和家人相认，阖家团圆，” “看，多么美好的故事，多么圆满的结局，” “既然人能够转世，那么一定就有灵魂的存在，既然有灵魂的存在，那么人的永生就不再是一个伪命题。” 许教授咧嘴笑了笑，嘴角非常人的咧到了眼角，露出他的鲨鱼一般还带着淋漓鲜血的尖锐牙齿， “你，也是这么欺骗自己的吗？”许教授阴森森的问道， “你，也是这么把自己当作白痴的吗？” 许教授的脸突然贴了过来，几乎要贴到叶正的脸上，一股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像极了小时候叶正跟着父亲母亲在爷爷灵堂里守夜时扑面而来的那股子阴风。 “想要真正的活着吗？”许教授突然变得温柔。 “财富、权力、欲望、还有永生，都可以给你。”一张羊皮卷轴从天而降，落在叶正的面前。 “只要签了它，”许教授重复着，“只要签了它。” 良久，被这种超自然的能力突然袭击的叶正这才缓过神来，他看了看左慧敏，仍然在奋笔疾书。 又看了看教室前排以及后排的同学，优等生在认真听讲做笔记，后进生在玩手机、睡觉。 他们都正常得不得了，除了叶正，被隔离在外。 其实这时候叶正的腿在发抖，而且是很抖，但他看了看左慧敏的侧颜，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犹豫了一下，叶正从兜里掏出钥匙链来，上面有一个奇怪形状的东西。 幸好他今天顺手把这件东西带在了身上，幸好这种超越常识的、可以称作“领域”的异象并不能或者是暂时没有作用于物品。 这是一个由很多方形的面组成的介于有刃和无刃之间的金属物。 它的通常用途是串在钥匙链上，以便于随时随地的开啤酒瓶。 但只见叶正一只手将其握住，然后用力，尖锐的刺痛感瞬间布满。 随着力道的加大，这个金属物体开始穿透皮肤，一点一点殷红的鲜血从被穿透的皮肤处沁润出来。 疼痛开始作用于神经中枢，而大脑与之相关的腺体开始分泌激素。 害怕和恐慌的情绪开始减弱，冷静和勇气占据了上风。 “你是谁？”叶正问道。 只听得许教授怪叫一声，然后急促的吼道：“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许庆华，我是你的通用哲学教师，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 他拿起羊皮卷，在叶正面前疯狂的晃动，说道，“快签下它！快签下它！” 这时候，叶正已经完全的冷静下来了，他把那个金属的怪形开瓶器从手中取下来，其上有一半的表面都沾附了血迹。 又把钥匙链放在裤袋里，手上时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 “你到底是谁？不回答这个问题，我是不会签的。”叶正往手上的伤口处吹了两口气。 “一个精神错乱的傀儡，是绝不能构造这样的诡妙情景的，” 叶正道，“一个疯子更绝不可能用这种心理压迫逼我就范。” “所以，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为什么要签这份羊皮卷。” “嘻嘻！”一个女人显出身形来，“小弟弟，你可真是一个有趣的新人。” 这个女人身着暴露，穿着紫色的镂空半长袖和黑色的超短裙，整个光洁的背部全都漏了出来，胸前的衣服布料像是从中间被剪去了一半。 她的头发看起来是很长的、很滋润的，盘起来用一根紫色的不知名的藤蔓残片作了发簪。 面部用紫色的纱巾遮了，看不清样子，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充满了魅惑。 她的上衣遮过了腋窝和手肘，小臂光滑细腻而形态均匀，从手腕稍稍往后处，戴了一双紫色并黑蕾丝花的纱丝手套。 叶正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但又很快脱离了出来，然后心中暗骂道，“妖孽！” 她从虚空走出来，赤足踏着金莲，脚趾甲也是金色的带莲花的图案。 这个女人说话是不快不慢的，好比是落盘的珍珠；声音是软软的，糯糯的，又犹如同夏日的甘风。 她笑着，一直保持着笑容，说道：“你好，叶正，初次见面，我是你的指引者，代号紫语。” “你的疑问由我解答，你的初次任务也由我指导。” 叶正问道：“什么都可以问吗？” 紫语笑着答道：“当然，只要是我知道的、不涉及具体利益的问题都可以。如果我不知道，那么你可以以后用积分在主神那里询问。” 叶正惊讶的问道：“主神？是我知道的那个主神吗？” 紫语答道：“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对祂的称谓。” “事实上很多人对于祂的称谓都不一样，不同的肤色、国家、信仰的人都有着不一样的称谓。” “在非人类碳基生命阵营和非碳基生命的阵营对于祂也有着独特的称谓。” 叶正又问道：“非人类碳基生命阵营和非碳基生命阵营是什么？” 紫语想了一想，答道：“怎么说呢，在主神的眼里，任何诞生了智慧的群体都是平等的。而有些非人类群体在其独特的环境和历史进程中，会诞生智慧。” 叶正反问道：“那么，前者是指动物和植物，后者是机械造物？” 紫语答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想了解得更加具体的话，新手任务以后你可以用积分换取更加详细的资料。” 叶正点了点头，又思考了几秒，指着桌上的羊皮卷问道：“为什么要签这个？据我所知主神不是直接拉人就可以了吗？” 紫语漫步走到叶正的面前，桌子于她而言好像是不存在。 她挥一挥手，教室里所有的人，包括许教授，都消失不见。 她凭空而坐，一股幽远的芳香顺着叶正的鼻孔钻了进去，想不到这样魅惑的女人竟然喜欢这种雅致的香水。 然而这对于叶正就很尴尬了，他稍稍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大片不该看的地方，于是迅速地把头低下去。 只见紫语调皮的、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着说道：“这是自愿加入的合约书，也叫做卖身契，基本工资、七险二金，童叟无欺。” 又道：“死人，当然是不用签的，但总有那么些资质上佳的活人，” 紫语顿了顿，叶正恍惚看见她的粉红色的带着津水的灵活的舌头舔了舔上嘴唇，再看又好像是错觉， “比如你这种，是要你心甘情愿地加入的。” 叶正疑惑道：“神还需要征求凡人的意见吗？” 紫语答道：“神是公平的，奴隶自然有奴隶的待遇，而员工，自然也有员工的待遇。” 见紫语拿过那份羊皮卷，素手缓缓地将之在叶正面前展开，又道：“人才，走到哪里都总是更受青睐的，你说是吗？” 叶正抬眼看去，其中竟然写的是中文，从紫语手中将其接过来仔细地看了许久。 其条款清晰明了，简直是入职合同之模范，除了那一条——一旦加入，除非死亡，否则不能退出。一旦加入，必须听从指令，否则军法处置，绝无赦免。 叶正强自多看了两遍，从头到尾，也找不到一点不妥的地方。 紫语又递过一只暗金色的女式钢笔来，叶正接过了。 沉思许久，叶正放下钢笔，故作轻松的问道：“我要是不签呢。” 紫语微笑，说道：“你会忘记今天的一切，回归正常的生活；你会得到主神的祝福，无病无灾直到老去；你会和你的女友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你会给你的母亲养老送终，然后等待着你的孩子给你养老送终。” “呵，女人！” 叶正顿了顿，拿起钢笔来，龙飞凤舞的在羊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一阵金色的光芒升起，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吟唱了几个陌生的音节，但叶正竟然听懂了，那是“契约成立”的意思。 而后紫语挽着叶正的手，向虚空处迈步，消失不见。 …… 此时，在真实世界里，许教授已经讲完了课，手拿着名册开始点名。 “叶正”和左慧敏面前的笔记本记了满满的三页纸，书上也标注了许多重点内容。 许教授点完名，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叶正”和左慧敏这对小情侣也拥在一起往食堂走去。 这正是合约的其中一条——在叶正执行任务的时候，或者如果叶正在某次任务中死亡，“叶正”会接管他的现实生活赡养叶正的母亲，此合约的有效期直到叶正的母亲去世。 至于左慧敏，如无意外，“叶正”会在明天与她分手，分手的原因是和另一个女人有了孩子。 甚至这个女人会怀着大肚子来见左慧敏一面。 有些残酷，然而无论是生是死，叶正清楚，他从此不再属于这个人间。